半夜里我忽然醒来,辗转翻了几翻都没能再睡着,便枕着范天涵的手臂听外面打更的空空地敲了三下,忽地想起师父与大师兄来,以前这个时辰恰好是师父与大师兄扰人清梦的时候。我去寻范天涵时走得匆忙,也不知他们后来有无来找我。而师父为了保持他那装神弄鬼的神秘感,使得我并不知他们的落脚点,若他们不再来找我,我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麽?再者,我那血雨腥风的江湖梦呢?怎地至今我都不晓得江湖是个甚么模样?
梦想,真是个令人哀伤的小坏蛋。
你身上长跳蚤了?范天涵低沉着声音道,揽了我贴他身上,劳驾你安生睡觉。
我拍了拍他胸膛道:我想去làng迹天涯,闯dàng江湖。
他闭着眼随口应道:发甚梦话。
我如斯轰轰烈烈天地为之变色的梦想不被理解,觉得很失落。梦想家都是寂寞的,好比幼时,我每日与巷口的小黑狗倾吐心事,坚持认为有天它会心甘情愿陪我去散步,并且听我指挥咬柳季东。而宝儿一直认为我此举甚傻,她不懂我。
虽然小黑狗后来流làng去了,但我一直相信它心里装着我。
在我好不容易昏昏沉沉即将睡去之际,范天涵在我头顶吻了一吻,道:哪里是江湖?
哪里是江湖?我用我那若隐若现的智慧思虑了半响,觉得这话忒好忒玄乎,与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是一个jīng神层次上的。
次日,我比范天涵先醒来,便披了外衣倚于chuáng头翻昨夜随手掷与chuáng上的《全唐诗》,翻了半个时辰有余,范天涵才醒过来,单手至头侧身懒懒地望我。
我抽空回望他一眼。
他道:清浅,替我更衣。
若是以前,我定当贤良淑德地起身帮他打点一切,但今非昔比,我才念了《全唐诗》,文人的气节在我骨头内哐当当地撞击着。
于是我道:不要。
他一愣,问:为甚?
我正气凛然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他摇摇头,自行下chuáng梳洗,他喜着玄色衣裳,平日里若不上朝都是如此穿着。之前我与他闹脾气时把袖子都剪了,但他又令人做了一模一样的回来,我见久了审美疲劳,便令人做了白色与青色的衣裳与他,他偶也会穿,像今日,他穿的就青色的,我还在袖口上绣了只小水鸭,huáng鸭浮绿水,忒别致。
他梳洗着装完毕,见我还在chuáng上赖着,便走过来,夺了我的书道:去梳洗,准备用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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