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番下来,失眠的症状果然有所减轻。
但桓子轲说,还没有完全根除,要等到三月初三极yīn之夜,百鬼夜出,他会摘下覆眼的绫带,看一看究竟那花妖是从哪里来,因何缘故作乱。
距离三月三还有些日子,桓子轲说,自己整日跟鬼怪打jiāo道,不敢常住在大人府上,怕惊扰到家眷。
司马懿从善如流,给他安排了一座宅子,不算大,离自己家也不远,胜在清静,少人打扰,可以由着他折腾。
做下安排之前,他派人仔细查了桓子轲的家世背景,得到的回复是,那桓氏上数三代都是白衣,只有曾祖辈有人在汉朝做过小官。
负责打探的人以为他要养幕僚,自作聪明的解释道——司马大人如今的位置看起来稳固,却要在宗室、新帝、世家三股势力中澣旋,做事力图周到为上。这桓子轲看似一文不名,但对大人来说,没有履历的人反倒更好提拔,省去了跟背后的势力打jiāo道。
却不知司马懿想打听的,与桓氏的背景无关,与这个人本身有关。
这份心思从未与其他人说起。
说出来未免可笑,曹丕过世不过六年,要轮回转世,也到不了这样的年纪,他却怀疑桓子轲和曹丕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安置在桓子轲住处的仆役里,有司马懿的耳目,常常来向他汇报桓子轲的动向。
说桓公子三天两头不沾家,问起来就是在外收集列仙列异故事,在家的时候,也不做什么正经事。
今日在集市上买了香料自己研磨,明日在后园开辟了一小块地,种一些兰草和葵藿,后日在吟一些酸诗。
说什么,别日何易会日难,山川悠远路漫漫。
又说什么,岁月逝,忽若飞,何为自苦,使我心悲。
仆役继续向他描述,“有一天,来了个卖甘蔗苗的阿婆,桓公子向她买了一些,沿着围墙下种满,一场chūn雨后幼苗就长了出来,公子看了非常欢喜,把没种完的种子赏赐了我们许多。”
司马懿听着听着,在脑海中勾勒出场景,十八岁的曹丕在沛县种甘蔗,chūn天多冰雹,起初还小如芡实,后来下得大了点儿,噼里啪啦砸歪了不少花苗,曹丕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仔仔细细一棵一棵扶好了,又找来麻绳,绑上小树枝,省得下回遇上大雨再麻烦。
做完这一切后,曹丕就站在雨中,对着那些幼苗不自觉的微笑起来。
而他不知在哪里打开一扇时空的门,走进去,看到的正是曹丕脸上沾着一道泥,一身皂色衣袍,嘴角含笑立在檐下,无数雨丝在眉边发际萦绕不止,看得他也高兴起来。
他觉得好像胸腔中好像有什么尘封已久的声音,轻轻的响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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