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黑,行窃之时。
宁姝伏在树上,隐在叶片间四处打量。
这是附近最高的地方,周围景色一览无余。昏暗灯火下,街上石板倒映晦暗光芒,模糊晕开散作一团。小巷里没有路人,没有猫狗老鼠,树叶沉默,风不吹一缕。
"啧,天时地利人和,时不我待!"
宁姝狡黠一笑,瞄准窗户大开的三楼左数第二间窗户,直起身子点踏树枝,轻盈如鬼魅般飘晃进去。
刚落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顿时迎面扑来。
什么情况?宁姝吓了一跳。
窗外光芒暗淡,她隐约看到地上匍匐着一个轮廓。好奇心驱使下,她手掩住口鼻,小心翼翼朝那方挪移而去。
"吧唧。"
一声踏水声。
脚底的黏湿感让她心头一颤,她咽了口唾沫压惊,矮身蹲下,用指尖沾了那深色水渍轻轻一拈。
……是血。
她满脸鄙夷,赶紧在自己衣服上擦干净,又用手戳了戳躺着的人,见他已经凉透了,懒得多管,起身直接朝木柜走去。
手刚摸到柜门,还未来得及打开,一阵急促脚步声隔门传来。宁姝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立即拉门伸手往里摸。哪知刚摸两把,插上门栓的房门已被人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开。
她蛾眉蹙起,当即放弃玉佛,转身从窗户翻走逃离。奈何半个身子尚悬在窗畔,脚步声已近在咫尺。眼看走不掉了,她只能收腿,靠着墙根坐下缩成一团,做出瑟瑟发抖,极为惊怕的模样。
数名配着大刀的衙差举着火把鱼贯而入。为首那位眼神凛冽,一眼发现靠坐墙根身着夜行衣的宁姝。他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两个衙差立刻过去,把宁姝像拎小鸡儿似的给拎了起来。
"老大,抓到了杀人犯!"
宁姝立马摸到胳膊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挤出眼泪,慌慌张张比划着:"不,不是我!我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被称作老大的少年点燃屋内蜡烛,没有搭理他们,自己走到尸体身畔蹲下查看。
"死者男性,五十岁上下,习武,"他举起死者的手观察,"右手指部关节与虎口均有老茧,该是擅长使用刀剑之类的兵器。"再看死者左手拇指戴有墨玉扳指,头束宝石发冠,身着雪缎,又道:"此人富贵,随身应携带大量钱财。去检查他的包袱可有遗失。"
"是。"一个衙差领命去寻。
少年更为仔细地检查尸体。刚用手将死者的头侧翻朝自己这面,看到正脸的瞬间,他顿时愣住。
"雷大人?"他万分震惊。
站着的衙差听到这句话,立即凑过去看。他们亦是震惊不已,纷纷道:"真是雷大人!"又问:"老大,这可咋办?"
少年双目微敛,沉吟:"死者身份非同小可,你们赶快去请张大人来接手此事。"
"是!"两个衙差急匆匆离开。
宁姝一听还要来个官,顿时头大如斗,急急道:"大哥哥,我真没杀人,你相信我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想偷东西来着,哪里敢杀人呢!他、他那么肥,那么大,我……"
少年原本正在思索,听到这话,登时眉头紧皱,看向宁姝。
他那双冷漠的眼睛里尽是傲然疏离。宁姝一对上,心里立即发憷,声音低去三分,反反复复嗫嚅:"真的,我没有,真的……"
少年起身,举着烛台朝她靠近,将她仔细打量。面前的小丫头身高不足五尺,面容稚嫩,也就十来岁年纪。虽然身着夜行衣,但脸上尽是小孩受惊后无法掩饰的恐惧,的确不像凶手。再者死者关节僵硬,显然死去多时,她若是凶手,行凶后根本没必要在现场停留。
少年略一挥手,示意衙差放开她。
"……老大?"衙差一脸不解,"您是不相信小孩会杀人吗?您常年在京都,身边的都是些善良人,可千万别被她给骗了!这种人小的见过,仗着自己年纪小就四处装可怜装委屈博取人同情,其实无恶不作,坑蒙拐骗不在话下!隔壁那条暗街,里面就全是跟她差不多大的小混蛋!"
宁姝蛾眉一蹙,瞪向他清脆骂道:"你才是小混蛋,你全家都是小混蛋!"
衙差眉毛高挑:"哟呵,你这小混蛋还敢骂人!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就要动手。
碍着自己身上的嫌疑还没洗掉,宁姝不敢还手,只能愤愤闭上眼睛受这一巴掌。怎知过了片刻,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如约而至,她眯起眼睛看衙差,却见面前少年的手挡在她脸前,替她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