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这山上洞洞好多咧?每年都有栽下去掉命的ヂ你俩这也是摔下去的吧"

    "嗯??"

    "像你俩这样摔下去还能都活出来的?俺活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见?"老婆婆一拍石床?"妮子你知道不那洞洞里面有种鬼鱼?"

    "鬼鱼"

    "对?洞里那水啊ヂ连接着阴间ヂ鬼鱼就是阴间的小鬼?死不甘心的?在那乌泱泱的水里游来游去?又游不出个名堂ヂ日子一长?它们心里就气啊?所以逮着什么都咬ヂ除了石头咬不动?什么树叶树根啊?衣服头发啊?它们都吃?尤其要吃肉?啧啧?只要遇到点儿血?那阵仗ヂ可别提了ヂ你男人要不是用那些甜头??哎呀俺不说了?免得把你再吓晕过去?"

    宁姝瞬间意识到司烨在她昏迷时究竟做了什么?眸中一颤?顿时心如刀绞ヂ

    *

    碍着腿伤?宁姝只能在床上乖乖躺着ヂ

    为了尽快好起来?她每天都按时喝药?哪怕这药汁比她以往喝的要苦上一万倍?她也没有皱一下眉头ヂ

    除开喝药这件事?她都在长时间侧头看那进门的地方ヂ

    老婆婆说过司烨就在隔壁?只要他醒了?她就会知道ヂ

    可这已经五天过去?她的断骨在恢复ヂ他为什么仍然没有丝毫动静若说这两位老人在骗她?又委实没有必要ヂ焦急间?她忽而听到又过来给司烨换药的村里郎中说什么溃烂严重?急需剔腐ヂ

    剔腐她会啊?

    只要她能下床?招来蛊虫吸食腐肉?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奈何此时有老婆婆在?她是断断下不了床的?更别提在两位不知江湖事的老人面前招蛊了ヂ

    转眼又过去了三天?司烨那方依然毫无动静ヂ宁姝发现老婆婆看自己的眼神开始躲闪?安慰的话也变得越来越少?心中不祥之感越聚越浓ヂ终于?她沉不住气了?入夜趁老婆婆不在的空当?她借着椅子勉强起身?一步一步?挪到了司烨的床前ヂ

    掀开他身上棉被的刹那?即使烛光微弱?宁姝还是看到了他双腿和胳膊上触目惊心的腐烂ヂ

    时间紧迫?来不及有过多情绪?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继而从衣襟里摸出今日托老婆婆摘来的新鲜树叶?凑至唇边吹起ヂ

    短暂的几声?她赶紧停下?双唇不停翕动ヂ

    渐渐地?从墙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纷纷朝床上爬去ヂ宁姝不敢看蛊虫吞噬他腐肉的场景?痛苦地闭上眼睛?强稳心神?不断操控着蛊虫行动ヂ待到吞噬声音渐去?直至消无?她才渐渐停歇?睁开眼?舒了口气ヂ

    额角早就遍布薄汗?她管顾不得?随手一抹?去看司烨伤势ヂ

    蛊虫停留过的地方留下一层薄薄粘液?那粘液有利于伤口恢复ヂ宁姝怕两位老人误将它们擦除?便用一旁的布带将司烨的伤口细细裹起ヂ等彻底做完这一切?她已浑身湿透?大汗淋漓?再无一丝力气拄着椅子重回自己那边去ヂ

    望着他平静的睡颜?她沉默片刻?而后借力起身?爬到他的里侧躺下了ヂ

    翌日一早?嘈杂之声从窗外飘来ヂ

    渔村人起得早?为了赶去镇里早集把鱼获卖出好价钱ヂ往往天还不亮便去河里捕鱼ヂ这几天宁姝就没怎么睡过好觉?此刻再听噪音响起?顿时不耐烦地拧起眉头?指尖往被子里扣去ヂ

    怎知身侧忽然有了动静ヂ

    宁姝猛地惊醒?睁开眼睛?怯怯往上看去?正好迎上司烨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睛ヂ

    发现她在看自己?司烨不禁低笑一声?放在她颊边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肌肤ヂ恰好有阳光从窗外投进?撒在他的鬓边?映照出彩虹般的光晕ヂ这一切美好得仿佛幻境?宁姝怔愣了半晌?下一刻却是眼泪顺着他的手指滑落下来ヂ

    司烨吃了一惊?还未来得及问?宁姝已像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牢牢抱住他?哭得声泪俱下?"你这个瓜娃子?全天下最最最瓜的瓜娃子?你晓不晓得你这几天都没动静的?你晓不晓得我好害怕你死了?你晓不晓得我每天都心惊胆战在做最坏的打算?你真的太过分了?"吸吸鼻子又继续?"谁允许你把自己割伤喂鱼啊谁允许你好端端的伤成这样啊你问过我么你是我的人?你晓不晓得你要做什么必须跟我商量?我不答应不点头你就不准做?以后你要是再敢乱打算乱决定?我就チ我就??"说到此处?却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ヂ

    这番话说得司烨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宁姝不是没在他面前哭过?可她一直以来都是淡淡的?努力克制着情绪?保持极为清醒的状态ヂ像这般失态?还真是头一遭?想也知道她是真吓坏了ヂ

    念及此?司烨只能小心翼翼避开伤口抱住她?轻声道歉?"是我做得不好?我不该让你着急?让你担心?我该早些醒来陪你ヂ柔柔?没有下次了?以后遇事我定会和你商量?听你的打算?由你做决定?好不好"

    宁姝把小脑袋又往他的心口深处埋了埋ヂ没有应声ヂ

    说实话?她方才脱口而出的那些根本就没经过脑子?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突然就说出那些ヂ如今说完后逐渐冷静?倒有几分后悔ヂ司烨不是个草率的人?他那样打算?除非当时情急?否则绝不会任由他二人以血人的模样出现在洞口ヂ

    只是说便说了?他也应承以后有商有量?此事还是就此作罢的好ヂ

    于是宁姝借着他的衣服蹭了蹭眼泪?又搂住他的腰?重新将眼睛露了出来ヂ

    "你说的话?我可都记着了ヂ"

    "嗯ヂ"

    "不许食言?反悔我就叫你后悔?"

    司烨淡淡一笑?"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何时食言过倒是某个小姑娘?一言不合就想撇下我?独自远走高飞?过她逍遥自在的小日子ヂ"

    宁姝登时哼声?"我才没有?"又道?"这次不撇了?再也不撇了ヂ大不了就是东窗事发?一起死翘翘ヂ"扬头看他?"司烨?你听好了啊?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魂?你跑不掉了?"

    司烨不禁笑起?"乐意之至ヂ"顿了顿?又压低声音?沉下脸来?"只是不知暗洞里的话是否还作数小姑娘打算何时与我拜堂成亲"

    宁姝的脸噌地红了起来?几分忸怩道?"你这人真是?我腿还没好呢?不能碰不能站的?还有你?也一身伤ヂ两个伤病的人成哪门子的亲啊?"

    司烨薄唇微抿?看看她搂着自己的手?目光转移?又瞟去她夹着自己的腿上?咳嗽两声?"可有些人?抱我抱得很紧?似乎伤好完全了"

    此话一出?宁姝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跟八爪鱼似的缠在他身上?腾地一下?瞬间松开手脚往床里处挪去ヂ司烨忍俊不禁?急忙抓住她的手腕?笑道?"现在知道害羞了"

    "??"

    "但我喜欢你方才那样ヂ若你抱得再久些?或许我的伤恢复得更快些"

    宁姝星眸大瞠?粉唇颤了颤?吐出四个字?"不要脸皮?"

    司烨阖目?"是谁先不要脸皮小小年纪?十二三岁?就缠着男人叫'相公'"

    她结结巴巴地反驳?"那是??那是??情急之下?对?情急之下?"

    司烨脸色微变?眉头皱起?睁开眼睛?"情急之下你便会那样既然如此?还不知你这些年来?有多少个'情急之下'"

    宁姝的心猛地一震?别过头去不敢看他ヂ

    "果然吗"

    宁姝咬唇不言ヂ

    司烨见她如此反应?也是始料未及ヂ原本想装装样子?拿她开个玩笑?哪曾想好像真触碰了不该提及的往事ヂ一时间心头有失落?有酸涩?甚至还有些后悔ヂ种种情绪交织?百感交集ヂ

    彼此都沉默了良久?最终司烨一声叹息?打破僵局ヂ

    "罢了?不管你曾经逢场作戏?还是情急之下?以后只准有我这一个'相公'?不许和旁的--"

    "什么啊??"宁姝噘嘴?小声嘟囔?"我有那么随便么"

    "??"

    她深深吸了口气?再次看向他?认真道?"其实也不是情急之下?当初?我是觉得你长得好看来着ヂ所以有些便宜?不占白不占了ヂ"

    "嗯"

    "嗯什么嗯我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当初见你?觉得你长得好看?而且你又厌恶我这贼身份?所以才不停叫你相公?想看你生气无语的样子ヂ可是后来嘛?望阳城再见?我却是一时间忘记了你的名字?才又那样叫你了ヂ"她慵懒一笑?索性再躺回他的身边ヂ伸手?够到他垂在胸前的一缕发丝在手中把玩?"哎?老实说?我没有想过你会喜欢我?或者说?不敢想ヂ你知道的?我敏感得很?而且身份所限?不愿奢求太多ヂ但我毕竟不是那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我很早就知道自己对你是什么样的感觉啦?一边想逃避?一边又愈演愈烈ヂ有好几次我借着性子放肆?你都没有拒绝?甚至不经意间还会给我两分回应?所以我就开始动摇了ヂ原本嘛?我是打算以玩笑的方式和你继续相处下去的?只是到后来?我还是越陷越深ヂ那天在你的房间?你对我说了那么多?如今回想起来我还是很慌乱的ヂ我长这么大?见过很多很多的男人?只有你是特别的?所以我想贪婪一次?牢牢抓住你?不会放弃你ヂ你知道么最近我常常劝自己?我爹娘虽然早逝?可是他们很幸福?定然不后悔的ヂ我是他们的女儿?我也该有这样的本性在血液里流淌ヂ"

    说到此处?她忽然声音一停?眸色深深ヂ

    "相公?我想跟你幸福一天?幸福十天?幸福一生一世?至死方休ヂ"

    司烨唇角略是扬起?屈指轻轻刮过她的鼻尖ヂ

    "好?"他目中秋水漪澜?"你要的?我都给你ヂ"

    她莞尔一笑?松开他的发丝?指尖下滑至他的胸口?忽而拽住他的衣襟往前一拉ヂ闪烁的星眸里尽是妩媚ヂ

    "我只要你啊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