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再次转起?碾在疏松的雪上?发出绵绵声响チ
马车内?淡淡药味和暖意融在一起?不停缭绕チ司烨拥着宁姝?很想同北凛松寒说说宁姝的情况?但北凛松寒自他上马车后就开始闭目养神?碍着他年岁已高?司烨也不好强行打扰他?只能按捺住忐忑的心情?静静等待车停チ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马车终于停下チ
只是司烨却并没有因此高兴几分?万梅堡的路如此遥远?此时也不是饭点?突然停下定然是有事发生チ担心车下有埋伏?司烨将宁姝拥得更紧?盯着北凛松寒?满是警惕チ
北凛松寒睁眼?也不去看司烨如何?道一句?"这是霜河药庐?带丫头下去吧チ"说罢?自己先行チ
借着他撩帘的缝隙?司烨没见到有其他人在?稍微松了口气チ
"磨磨蹭蹭?老夫可不医了?"北凛松寒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チ司烨略是摇头?暗道这老爷子的脾气跟宁姝倒有两分相似?同时将宁姝带了下去チ
眼前是一处小院?院子里有三间房子チ两间并排?一间独立チ厚雪覆满整个院落?屋顶无法幸免于难?屋檐下排排冰凌凝坠?看上去颇是危险チ北凛松寒负手?瞥了它们一眼?道?"和阆?等会儿把这些冰柱子去了チ"
"好嘞?"马车夫一边回复?一边解开套绳?把马往旁边引チ
北凛松寒推开木门?朝里走去チ
司烨连忙跟上チ等走进屋子?他瞬间怔住チ
屋外如此平凡陈旧チ按理说来?屋内也没几分差别チ但此时他却亲眼所见?里面的装潢质朴?四面皆有药柜?中间一张长桌?上面摆放着各种他说不上名字的物什?正中有一盆花草?长叶弯垂?花茎透土而出チ紫色的花朵如指甲大小?四片花瓣为一簇?浅浅淡淡?煞是好看チ司烨见那花有些熟悉?不免多看了两眼?却听北凛松寒道?"怎么?现在不着急了?"
司烨敛神?"不知北凛前辈需要如何?"
"把她放这床上チ"北凛松寒再推一扇门チ露出个狭小?却明亮的房间チ
房间内只有一张如脂玉般的石床?饶是北域寒冷?仍旧能看见白气在四周萦绕升腾チ司烨迟疑一瞬?道?"这床温度极低?常人都难以承受?柔柔她--"
"这儿不是开着窗?散寒气?"北凛松寒眯眼笑チ
司烨语塞?又道?"??虽然开着窗户?但外面的河水已经结冰?可见风也是很冷的チ"
北凛松寒笑意更深?"小子?你这样想不对チ常人难以承受?而这丫头现在哪里算得常人?开窗是风冷チ可你知她要冷还是要热?"
"??"
司烨颔首?心中暗道这老头子脾气难以捉摸?如今柔柔命悬一线?断不可与他发生冲突?以免延误时机チ便简短道?"您说的是チ"不再多言?遵示照做チ
刚安放好宁姝?北凛松寒脸色骤然一变?挥手?"出去等着チ"
等待中?司烨坐立难安チ
北凛松寒跟他以往接触的大夫都不同?就连顾清风?也会问先他宁姝的相关情况チ但北凛松寒一直以来都是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这样的事已司空见惯チ再一想?即使有萧影的碧波折子?可北凛松寒八十有余?也不该如此迅速地前来此处接应チ
莫非?其中有诈?
司烨心头一紧?很想推门进去チ
只是临在门畔?他又收回念头チ
既然不辞千里将宁姝送来?便该好好相信人家チ何况北凛松寒是顾清风的师祖?本事自然更加厉害?只要能治好宁姝?其余不合理?统统都不重要了チ
复杂情绪不停折腾?他心神紊乱?来回踱步?坐立难安チ
好不容易听到开门的声音?司烨当即回望チ见北凛松寒不急不缓地走出来?手里捏着七根带血金针?不免吃惊チ再见他行至药台旁?取出一段锦布针卷?优哉游哉地抹去针上血渍?将纤细如发的金针放回原位?更加诧异チ
"北凛前辈?"
"知道你要问?"北凛松寒卷起针卷?"还是不错?你这小子年纪轻轻?沉得住气?难得啊?"又捏起针卷?在他眼前晃上一晃?道?"这是老夫多年来的宝贝?叫'游线金针'チ金针若线?入肉穿梭?千变万化?唯老夫可捕捉チ"
司烨微微一怔?他出来时手上的七根金针带血?且他进去时并未带这针卷?莫非那七根血针是从柔柔身体里取出来的?
北凛松寒见他目中神色渐渐深沉?知他心里有了答案?便笑?"老夫也不卖关子了?详细同你说了吧?你方才看到的那七根血针?是丫头身体里的?也是老夫当年亲手放进去的チ唉?说到当年??十五年前?还是十四年前?罢了?这都不重要チ当时老夫还在往生门做客?看这丫头粉琢玉砌?比花还嫩?就抱来认干女儿了チ结果?这一认?顺道还认了个干闺女?"
"??是柔柔的娘亲?"
"嗯?"北凛松寒挑眉?"羽茜那闺女?贼精贼精的?一见老夫喜欢丫头?就带她追上来?邀老夫去飞花瀑坐坐チ呵?鸿门宴哪鸿门宴?一进门就跪下认干爹?老夫耳根子软?看在丫头的份儿上就答应了?然后啊??"
然后?羽茜使出浑身解数讨好チ北凛松寒阅人无数?最初还道羽茜巴结他是为了叫他帮忙瞧病?多说几句话后?见她三句话就有意把他往宁姝身上引?便猜到羽茜如此是与宁姝有关?索性直接问是何事チ羽茜听罢直接跪下了?告诉他宁姝再大些肯定会被逼着学武功?继承她和宁越天的职位和本事?但是她不想女儿活成他们这样?知道北凛松寒不久要回北域?就想求他带宁姝一同离开チ
当时的北凛松寒已有孙辈?对那几个小孙孙格外疼爱?根本舍不得把谁送走チ见羽茜如此?便猜到宁姝以后的命运不好?心也怅然チ为人父母他能体会羽茜的心情?只是萧影的本事他也忌惮?若萧影已瞧上了宁姝这根苗子?又哪里还有他说话的份?于是没有答应チ不过同时?他用了另一种法子?取出自己的游线金针チ在宁姝腰脊上送入四根?又在她头顶发间扎入三根チ游线金针压迫她血脉?等不了多久?她就会陷入昏迷?成为活死人模样チ届时羽茜再找借口送她来北域医治?再以宁姝需要养伤为由?待上七八年?错过最好的习武时候?那羽茜的担心?也算解决了チ
只是北凛松寒万万没有料到?就在他回去北域的途中?就传来宁越天和羽茜暴毙的消息チ想起不久前羽茜苦苦哀求?宁越天跪地礼拜チ心情一路沉重?只能念着宁姝不久会昏迷来北域去寻求一份安慰チ哪知一年又一年?等得他亲生儿子都死去三个了?宁姝才终于昏迷チ
他好气又好笑?气自己辜负了宁越天和羽茜?又笑这天意当真奇怪チ
"方才取针老夫才发现?那针走向动过チ最初老夫怀疑有人故意为之?但当年此事只有老夫和丫头父母知晓?且他们二人不会这门本事?也没必要这样做チ后来再想?大抵是因由她不久后开始练武?导致经脉变化?牵扯了游线金针吧チ"转头?发现司烨看着自己?平静到异常?不觉诧异チ默了片刻?道?"老夫知道你是萧影小鬼的儿子?不过你跟他应该也没几分感情?所以老夫有些话说得直白?你可别往心里去チ"
司烨薄唇微抿チ
有些话他也不知该如何说?关于宁越天和羽茜一直想让宁姝脱离往生门的事?他已经在林甄那里听过一次了?都是突然托付?不久惨死チ如今看来?宁越天和羽茜应是先找林甄在先?再去寻北凛松寒帮助チ只是为何?他们是预料到会出事チ才急急安排宁姝的以后?
若是如此?那他们的死?就跟那个人脱不了干系了チ
北凛松寒见司烨久久没有说话?不知他在想些什么チ又怕他太过聪明听出些话音?回去一并告诉了萧影?赶紧笑了起来?伸手拍去他肩上?扰他思绪チ
"老夫年纪大了?说起旧来就没完?差点忘记件重要事チ"
司烨回神?"什么?"
"丫头估计明早就能醒?不过期间断不可去碰她动她チ此刻她虚弱得很?全身经脉和温血都在重新流转?要是碰了动了?能不能醒来?或者醒了是什么样?老夫可就不敢保证了?"
司烨点头?拱手?"是?晚辈记下了チ"
"行了?你去看看她吧?等她醒了再来告诉老夫?"北凛松寒负手往外走?自言自语?"老喽老喽?取七根游线竟花了老夫小半日的功夫??"
看着他背影渐渐消失?司烨叹了口气?转朝小房间走チ
门打开?一个人影赫然立在宁姝床前チ正扶着她的肩膀?想要做什么チ
"你?"司烨大惊?登时出手チ
那人回看?立即抽手招架チ
失去支撑?宁姝身子一软?朝寒玉床斜斜倒去チ
这一下?司烨吓得脸色惨白?顾不上那人是谁?赶紧去看宁姝情况チ那人得空?不再逗留?顺窗一跃而出?消失得无影无踪チ
"柔柔??"司烨扑去床前?本想将她身子摆正チ可北凛松寒才说不能碰她动她?只能生生收回手去?满目悲怆チ
如今他只能祈求方才那一下撞击对她并无影响?她明日会醒来?恢复如常チ
至于那人?虽然蒙面?但眉目有几分熟悉?好像不久前在哪里见过チ
认识柔柔?又见过?那范围地点很小チ
望阳城?清安村?绛珠镇?京都?还是天剑山庄?
??
他十指骤然蜷紧?答案明了チ
北凛彻チ
碍着北凛松寒才治好宁姝?司烨也不敢贸然去找北凛松寒对质此事?只能守在宁姝床边チ寸步不离チ
只是心中疑惑渐深?他不得不凝神思考チ
北凛彻是北凛松寒的亲孙子?那此事是否是他们爷孙合谋?如果合谋?那目的是为了什么?北凛松寒所说的那段往事勉强可信?合情合理チ即使有心设计?调虎离山?也不必编那样一个故事チ如果不是合谋?是北凛彻自己行为?那他又是在为谁做事?是顾清风说的女帝?可女帝跟他们没有分毫关系?不说他?连宁姝也没有北域的任务?又是在哪里结下的梁子?
等等?在天剑山庄时?北凛彻就有意针对柔柔和温吟与チ如此说来?北凛彻是跟往生门过不去?
可北凛松寒又跟往生门颇有渊源?且看他那样子?言语之中对萧影又敬又惧?北凛彻为何要这般行事?莫非爷孙阵营不同?
越想司烨越发心乱?回神时猛地发现窗外已经天黑?他喟然一叹?靠着寒玉石床坐下チ
"柔柔?晚安チ"他淡淡笑着?望着她道チ
一夜无梦チ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朦朦胧胧间?感觉到有什么在戳自己的脸チ他皱皱眉?挥手想赶走?却摸到一只温热的小手チ
嗯??
司烨陡然睁眼?扭头看去チ
宁姝正趴在床边?一手扶着床沿?一手被他抓住?用那双清澈晶莹的星眸望着他チ
司烨登时极喜?紧紧握住她的小手?激动道?"柔柔?你醒了?"
孰料宁姝怪异地打量他几眼?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抱住自己往床里面缩チ
"柔柔??"司烨慌了チ
宁姝皱皱鼻子?小声嘀咕?"也不晓得阿爹和娘亲哪儿给我找来的仆人?好没规矩哦?一个劲叫我乳名?真是的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