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小阁楼蔓延开,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搜集证据的人也放缓了动作,感性的新人已经含着泪。
照片、录像一一大大咧咧的排开摆在显眼位置,甚至标注了时间,无论是谁进来,一上楼就能看到。
做事的人该有多笃定这些东西不会要他的命,也不会要他付出代价?
“到底是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还是地狱满了,所以魔鬼依然在人间?”高婧缓慢的转过头看向秦科,似乎在问他,又似乎只是在陈述,“我第二次遇到这样的事了,上一次可恨,这一次依然可恨,上一次我无能为力,这一次我依然无能为力。”
“多可悲。”
高婧眼眶微红,沉默的看着秦科:“我们在干什么呢?我们为什么……什么都没做到呢?”
上一次赵安自己讨回公道,身后还站着保姆阿姨,事无巨细,差一步就能逃出生天。
这一次呢?
“受害者有罪论,你们女人都喜欢这一套吗?”脚步声和着什么棍棒叩地的声音一起在楼梯口停住,陌生的男声随着响了起来。
高婧几乎不用问,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了。
半个小时前,梅子不忿过的人。
“受害者有罪和凶手有罪不是对立关系,这两者可以共存,我并没有说受害者有罪,就一定要让凶手无罪,反之也是,为什么凶手有罪,受害者就一定要是无辜的?”高婧看向那位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的年轻局长,神色冷然。
年轻局长身形高大,长得英气俊朗,即便是胡渣没有刮,也显得格外有成熟魅力,他胸前别着党徽,跟黑色为主的拼色夹克诡异的贴合,有种看不清年纪的青年气。
似乎,有点眼熟。
高婧扯了扯唇想,最近看着眼熟的人怎么这么多?
不过他手中还拄着一根木质的拐杖,似乎是腿脚不好。
记忆里,高婧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两人互相打量了几秒,年轻局长回她的话说:“凶手还没抓到,高小姐就说受害者有罪,未免太早。”
“无罪之人,绝不会用这样耻辱的方式对待别人,就算是包养的情人,也有自己的人格尊严。”高婧被他轻飘飘的语气气笑了,“特殊癖好可以有,但一切得建立在互相同意的情况下……”
“高小姐是凶手肚子里的蛔虫吗?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
“局长……”秦科一听就知道要不对,连忙想要打断话题。
但没来得及,高婧的声音已经染上了淡淡的怒意:“你又是哪来的蛔虫?怎么就知道他愿意?”
“各位爷,我们等凶手抓到之后再说。”秦科连忙说,“要是我们内部都出问题,还怎么治犯罪分子?”
高婧摇了头,失望而漠然的看着年轻局长:“我想起你是谁了——三四年前,你就是清水区的负责人吧?赵安当初找的你报案?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升再升,该是对所有案件公平相待,但没想到,你还是那个……说‘强暴什么强暴,你是男人。’的人。”
“真让我恶心。”高婧擦过他的肩下楼,没走几步就被身后的人叫住。
那个局长说:“这条腿是我还他的。”
“谁tm稀罕你的腿?”高婧半仰着头,让眼泪没能落下来,“再五年他才能出狱,那时候他多大?快三十了,书没有读完,要什么没什么……他的人生,凭什么要一塌糊涂?”
当初的所有人都有罪,施加罪行的人有罪,没有正视案件的人有罪,疏忽孩子的人有罪,将他绳之以法的所谓正义之士……同样有罪。
没有人无辜。
秦科追了几步赶上高婧,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告诉她:“抓到凶手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如果上诉会怎么样?”高婧当年什么也不懂,赵安也是,更何况,赵安的母亲享受着遗产,再三恳求赵安不要上诉,否则赵庆生前的公司一一都会贬值。
所以那样的委屈,赵安一个人吞下了,他站在法庭席上,平静的听着法官念他的罪行,然后一一承认。
但法槌敲击而下发出笃定一声的那一刻,他那样痛苦,红着的眼睛几乎要滴下血来。
这是高婧永生永世的噩梦。
“很难。”秦科坦然的说,“我当然支持上诉,但很难。”
杀人在前,什么样的委屈会被承认?尤其是话题敏感,本来就未必会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