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秋时分,越往北走,官道两旁的林木就越显萧瑟,随着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烟尘飞扬中驶来七八辆马车。
中间的那辆马车里,一个身着松林绿团花褙子的老妇,缓缓停下手中转动的佛珠,老眼精光一泛,开口道:“三丫头还没醒?”
“回老夫人,三小姐将将用了药,三夫人怕车上颠簸,正小心守着呢……”
回话的是许氏身边的许嬷嬷,她小心从许氏手中接过磨得油润光滑的沉香佛珠,轻轻放进马车一角垫着软布的紫檀木匣子里。
许氏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车外,枯黄的树木从眼前一排排刷过,从西北一路乘坐马车进京,将近五个多月的车程,就算再康健的人,也多少有些熬不住,更不用说许氏这样上了年纪的老人!
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许氏轻轻倚在靠背上,阖眼道:“去给老三家的说一声,前面就是驿站,休息片刻再走!”
许嬷嬷连忙应下,许氏又安顿道:“到了驿站,拿老将军的名帖,速去拜访,看能不能请到合适的大夫,三丫头的病,耽搁不起!”
许嬷嬷记在心里,等到了驿站,先去问大夫的事儿,问了一圈也没有结果,倒是一个年长的马夫好心指点道:“府上有人病了?要我说,还是趁着天色尽快进城吧,到了京城,寻什么样的大夫没有?”
驿站不大,马夫大咧咧的声音很快传入了许氏的耳朵,她皱了皱眉,让许嬷嬷安顿吃食,转身上了其中一辆马车。
“母亲,念微她……这可怎么办呐?”
苏氏一见许氏,就急急开口,她年岁不大,穿着一件海棠色并蒂莲裙子,温柔的眉眼里蓄满了焦急,面上满是遮掩不住的疲累,显然已经好几夜没合眼了。
许氏温声安慰了几句,目光转向蜷缩在车厢里侧的人影,口中恨恨道:“都怪那些该死的亡命徒!连我们将军府的车队也敢截!吓到了我的三丫头!”
苏氏嘴里发苦,半月前经过一处荒凉的坡谷时,不知道招惹了哪路的亡命徒,将她们团团围住,万幸有家将护卫,没损失什么,只是厮杀的途中,血迹冷不丁溅到了念微的脸上,使她受了惊吓。
想到这里,苏氏心中又恨又怨,恨的是那些亡命徒不长眼睛,来她们将军府的车队里找死,怨的是这千里奔波,连个好一点的大夫都寻不着,白白耽误了女儿的病情。
正当这时,苏氏听沈念微突然“嘤咛”一声,小心翼翼地将她移到怀中抱住,再一看却见沈念微的额头上沁起了一层密汗。
许氏叹了口气,从苏氏手中接过帕子,轻轻拭着汗,这个孙女虽说身子娇弱了点,到底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昏迷不醒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车帘一动,一个身姿丰腴的妇人探脸看来,口中柔声道:“母亲,三弟妹,三丫头可醒了?”
话音将毕,那妇人腋下又钻出一个脑袋,扒着车厢道:“祖母祖母,三姐姐还在睡吗?”
许氏一指头点在沈月窈的额头上,恨铁不成钢地笑骂道:“小东西,哪里都有你凑的热闹!”
又转头看着方氏道:“吃食可都备好了?”见方氏点头,许氏安顿道:“就在马车上吃吧,吃完了早点进城,省得赶上宵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