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韩云绯的目光看去，曲紫楚明显一怔，那是……沈念微？

    痛苦、遗憾、失望、沧桑、迷茫……

    曲紫楚从来没有在一个少女的脸上，看到过如此繁多的表情，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眼睛，能够传递出这样丰富的情绪……

    不！曾经，也有这样一双眼睛！

    秋日的阳光，淡淡倾洒在学堂内，看上去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安稳，曲紫楚却觉得有些刺眼，微微闭了闭眼，布满沧桑的面容上，陡然出现了一抹痛惜。

    二十多年前，她还只是书学的授课先生，那时也有这样一个少女，端端正正地坐在明心堂内，眼睛里时不时流露的迷茫和沧桑，让她也忍不住怜惜。

    她原以为那个不知过去、不知来历的少女，雾一般、谜一样的少女，会早日明心见性，谁知到底世事难料，那个少女最终却因为出色的埙技而与天下一等一的尊贵之人结缘。

    那样干净纯粹的人啊，怎么能在藏污纳垢的深宫生活下去？更不用说，她还心心念念着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

    果然，没过几年，原本花朵一般娇嫩鲜艳的人儿，就被充满着腐肉和血腥的深宫，榨干了全部的眼泪和血肉！

    即使后来自诩千古深情的文康帝，赐下“端懿”这一尊贵无比的谥号，但那个少女，终究已经逝去了，自此只有尘归尘，土归土……

    曲紫楚缓缓睁开了眼睛，布满皱纹的面颊上，出现了一抹似怜非怜的表情，她怔怔看向沈念微，却见那双明亮的水眸里，所有的痛苦和迷茫，都在不知不觉间失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坚定、执着、勇毅和无所畏惧的一往直前！

    曲紫楚一愣，接着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端懿皇后已经逝去了，再追忆故人，也抵不住岁月前行的脚步，她和宋月华，都已经越来越老了……

    即使眼前的少女，和端懿皇后多有相似，但她心头却隐隐觉得，岁月的孤苦和不幸，不会降临在沈念微的身上。

    只因那双眸子，和端懿皇后一样的眸子，虽然也曾失落，也曾悲伤，但却更加坚定执着，更加明亮骇人！

    沈念微不知道短短几瞬的功夫，曲紫楚却好像跋涉了多年一般，在回忆里筋疲力尽，更不知道当年的端懿皇后宋玉枝，也曾和她一样，坐在桌前扪心叩问，想要求得本心，然而遗憾的是，宋玉枝到底还是输给了自己，在深宫中埋葬了数年韶光。

    沈念微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秋阳斜斜射来，肆意地在桌面摊开的宣纸上斑驳跳跃，她不由自主地张开了白玉一般的手掌，凑到秋阳之下，轻轻攥起，心满意足地笑了出来，那一瞬间，就好像……抓住了全世界！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就会变成亲切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