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红生气得一声大吼：“你们不要碰我！”

    阿姨们的脸色全都怔住，领头的向阳花不高兴地说：“我说你这位小同志，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啊？我们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陈兰芝也有点不好意思，上前劝道：“瞿红生，你忍一下吧，这个针必须要打的！”

    大夫拿着注射器走过来：“你们这些女同志也是的，帮忙按住人就可以了嘛，扒人家裤子干什么？破伤风针是打在胳膊上的。”

    向阳花大姐们一脸尴尬，瞿红生被气得脸都红了。

    几个阿姨一起上前把瞿红生牢牢按住，一定要他配合医生治疗，瞿红生不能强力挣脱这些中老年妇女，趴在床上把眼睛给闭得死死的。

    陈兰芝看他气成这样有点想笑，可是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

    瞿红生的脸色明显变得苍白，连额头上也出了冷汗，好象连嘴唇都在抖了。

    “瞿红生，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瞿红生别过脸去不理她，嘴角抿得没有一点血色。

    陈兰芝突然明白过来了，他这是晕针！

    当着周围这么多人的面，陈兰芝不好明说他晕针，就把身子凑近了点小声说：“瞿红生，你忍一下，只是打个针，马上就好了。”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手上一痛，瞿红生已经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眉毛痛苦地一皱，眼睛也紧紧闭上了，陈兰芝心口一颤，没有松开他的手，就由着他这么握着。

    这一针很快就打完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阿姨们松开按着瞿红生的手，还不忘了教育他：“你看看，年轻人，这才多大点儿事儿嘛？困难象弹簧，你弱他就强，你这么一坚持，不都过来了嘛，革命儿女哪儿能怕痛啊？”

    大夫在一旁整理药具：“这个针得连打三天，明天后天你们还要再各来一次。”

    “还要打？！这么麻烦？”瞿红生不耐烦地咕哝着，抬手去穿衣服，陈兰芝帮他把袖子抬起来，免得他伸胳膊的时侯又痛。

    阿姨们一摆手：“不麻烦不麻烦，不就是明天后天两针嘛，这位同志你看看你对象对你多好，你要是还不配合治疗可就不懂事儿了啊。

    我说小姑娘啊，明天你要是一个人对付不了你对象的话，只管还去叫我们，我们这几天就在街口搞表演，随叫随到。只要你一声召唤，我们马上过来帮你按住他……你不用感谢我们，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看着大姐们热情的笑脸，瞿红生真想给她们每人发一条红领巾戴脖子上。

    三天的针终于打完了，陈兰芝身上剩的钱也不多了。

    大清早，瞿红生一睁开眼就看到陈兰芝正抱着肩膀站在床边看着他，表情阴恻恻的，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瞿红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你想干什么？”

    陈兰芝把手往他面前一伸：“给钱。”

    瞿红生不解：“给什么钱？”

    “这几天你连吃带住的钱，还有给你看病和打破伤风的钱。”

    瞿红生抬手摸了摸鼻子：“这会儿没有。”

    陈兰芝抱着肩膀看他：“既然没钱那你就用其他方式补偿吧，赶快起来把自己给收拾干净。”

    瞿红生收拾好自己，一出门看见陈兰芝已经把三轮车给备好了，上面放的是前阵子没有销出去的货。

    “你帮我把这些东西给卖出去，就抵你这段时间的吃住还有我给你垫付的医疗费了。”

    瞿红生皱眉：“你这是让我出去摆地摊卖货？”

    “要不然呢？谁让你前阵子自作主张给我修房子，害得我把钱全都花进去了，现在我急需钱来进货，你没有现金还不得帮我把这些货底子都给销了？”

    陈兰芝把大门一开：“快点走吧，晚一点就赶不上好生意了。”

    瞿红生还没回过神来，就被陈兰芝推到门外，盯着那车货看了半天，瞿红生突然“扑”的一声笑了，长腿一迈跨上三轮车，慢悠悠地就往外走。

    陈兰芝站在楼上偷眼看着他乖乖地骑车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瞿红生这几天呆在这里吃了睡睡了吃的，闲了就看书，一直也不提走的事儿，自己也不好开口撵他，与其由着他在这里白吃白喝，还不如赶着他出去干点活儿帮自己挣钱呢。

    转眼周围就清净了，陈兰芝愉快地叹了口气，进工作室继续做衣服去了。

    **

    瞿红生骑着三轮车走街串巷了半晌，别说卖货了，连个上来问的都没有。

    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停下来，瞿红生随手掏出烟一点，慢悠悠地靠着墙角抽烟。

    “唉，同志，这衣服不错啊？卖不卖？”

    身后突然有人打招呼，瞿红生回头一看，原来是水泥厂的工友老沈。

    “老沈，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老沈呲牙一笑：“你小子，我看着你半天了，骑着个三轮车拉着货满大街遛达也不见你喊，也不见你卖，我还以为你是给别人家送货的呢。”

    瞿红生苦笑一声没说话。

    老沈拿手在三轮车上翻了几下：“哟，别说，这些货还都不错呢，不过你在这儿拱着，这些货啥时侯能卖得出去啊？”

    瞿红生笑了笑：“要不然，老哥你给我指点指点？”

    老沈一拍手：“这你可就央对人了，走吧，跟着老哥走，保管让你今天能开上张。”

    老沈二话不说，骑上自行车就在前面带路，两个人三拐两拐的就出了城，走到了一大片庄稼地里，往后一转，嚯，好大一个自由市场啊。

    这里面有卖菜的，有卖衣服的，还有卖日用品的，挤挤攘攘热热闹闹的。

    瞿红生看得直范怔：“哟，这儿还有这么大一个自由市场呢？以前我怎么不知道？”

    老沈白了他一眼：“你这样一个大才子能管这些闲事儿？实话告诉你吧，早几年物资管制严的时侯，这里只是个小市场，有不少人拿着自己家里用不完的布票粮票出来卖。

    那时侯风头紧，城里看得严，大家就躲到庄稼地后头来交易，这两年政策放开了，叫自由交易了，这个市场也成形了，平时这里没有人管，随便买随便卖，你看看这里热闹成啥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