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两个人一起在街上吃了点饭，赵丽丽就领着陈兰芝往老城区里面走，两个人七拐八拐了老半天，这才转到了一间筒子楼里头，楼道里黑漆漆的，象是没有几户住家一样。

    陈兰芝里里头有点打鼓：“丽丽，你那些朋友是什么人啊？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赵丽丽神神秘秘地一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这帮人可个个都有能耐。”

    两个人终于在三楼住了脚，赵丽丽抬手敲了敲门：“喂，有人吗？是我，赵丽丽。”

    门一开，一股浓烈的烟味混和着酒气扑面而来，满屋子的男男女女，看年纪都是二十岁左右，一个个都打扮得很时髦。

    从外面看这栋楼很破旧，但是没有想到里面的房间还挺大的，摆设得也算是高级，房间的另一头还摆着一台牡丹牌彩色电视机。

    一个瘦得象麻杆一样的人迎面给她们二人打了个招呼：“哟，丽丽来了啊？这位是……”

    那人一边说话一边拿着眼睛直冲着陈兰芝打量，陈兰芝被他看得不自在，下意识地往赵丽丽身后躲了躲。

    赵丽丽一脸熟络地跟那人打招呼：“这是我朋友，今天带她过来见见世面。”

    那个人了然地哦了一声：“快点进来坐，都等了你们老半天了。”

    赵丽丽扯着陈兰芝坐下，笑眯眯地看向这个男人：“今儿个又有什么好东西来给我们看啊？”

    “龙哥带回来的铁定会是好东西了，就等着咱们哥们姐们到齐了才一起看呢。”角落里突然响起一个妖娆的声音，邹月声这才看见一旁的沙发上还坐着两排人，男男女女挤在一处。

    说话的那个女人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蝙蝠衫，下身穿着一条非常时尚的喇叭腿牛仔裤，头发被烫成大波浪披在肩膀上，五官看上去很是妩媚，看到陈兰芝看她，她冲着她一笑，把手伸过来：“你好，我叫丽娜。”

    陈兰芝伸出手和她握了握：“你好，我叫陈兰芝。”

    丽娜笑了笑，马上一脸熟络地打照呼：“你们刚过来？吃饭了吗？再吃点吧。”一边说一边冲着面前的茶几上指了指。

    茶几上摆着一盘烧鸡和一盘香肠，旁边还放着几个空酒瓶子和一堆烟头，陈兰芝赶快摆手：“不用了，我们刚吃过。”

    赵丽丽倒是丝毫不见外，直接拿手拈了一块香肠放在嘴里，随手倒了两杯啤酒，一杯先自己喝上一大口，一杯递给陈兰芝：“到了这儿就别客气，全是自己人。”

    陈兰芝隐约觉得这些人有点古怪，刚想小声和赵丽丽说还是少坐一会儿就回去吧，那个丽娜突然起来把窗帘一闭，旁边的瘦猴抬手把屋子里的灯全都给灭了。

    屋子里瞬时暗了下来，陈兰芝更紧张了，却感觉到赵丽丽正在兴奋地拍着她的大|腿：“开始了，开始了……”

    屋子对面的电视机突然亮了，屏幕上出来一排字：“叶塞尼亚”

    随着音乐声响起，满屋子人全都安静下来了，一起把注意力放在了电视上。

    陈兰芝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帮人这么神神秘秘的，原来是聚在一起看译制片啊。陈兰芝暗道自己神经过敏，身子一松往后靠了靠，淡淡地抿了一口酒。

    “喜欢看录象吗？”丽娜坐过来问陈兰芝。

    陈兰芝随口答：“喜欢，这个电影挺不错的。”

    丽娜勾起唇角：“看来你以前看过这个片子，是在哪儿看的？”

    陈兰芝随便含糊了一句：“没看过，是听朋友说的这个片子挺不错。”

    丽娜又把眼睛看向赵丽丽：“是你和这位朋友说的这个片儿不错？”

    赵丽丽的眼睛被屏幕吸得动不了：“嗯，不错，是很不错，龙哥每回带回来的片儿都好看。”

    丽娜低头喝了一口酒，又把眼角冲着陈兰芝偷瞄了几眼，小姑娘打扮得不是很时髦，气质倒是挺沉稳，明显是比赵丽丽那个小土豆强不少。陈兰芝感觉到丽娜的目光，略微有点不舒服，下意识地抬手捋了捋头发，猛然回头突然发现旁边的卧室门前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正看着她。

    陈兰芝吓了一跳，四周的光线太暗，她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只能看出来这个人个子很高，他看人的目光似乎很锋利，象是能一眼把人给看透了似的。

    陈兰芝不敢与他对视，赶快回过头继续看电视，过了一会儿再回头，那个人却不见了，只有卧室的门还在虚掩着，陈兰芝感觉到心里更不踏实了，录象一看完，陈兰芝赶快扯着赵丽丽走了。

    直到他们两个人出了门，卧室里的人这才走出来，他身材高大结实，一条刀疤从他头上下来，直接把他的右眉劈成了两断，整个人看上去戾气很重。

    丽娜看向他：“龙哥，你感觉这两个人怎么样？能带着她们玩儿吗？”

    龙哥没说话，旁边那个瘦得象猴子一样的先开了口：“想不到这个小土豆的朋友还挺漂亮的呢。”

    旁边一个矮胖的男人踢了他一脚：“你小子，又起色心了？”

    瘦猴嘿嘿一笑：“我就那么随便一说，我觉得啊，还是咱们丽娜姐漂亮。”

    丽娜没理他，只把眼睛看向龙哥。

    龙哥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你先拉拢着小土豆吧，至于她那个朋友以后再说。”

    丽娜有点奇怪：“可是我感觉她那个朋友明显比这个小土豆要沉稳得多，更象个能办大事儿的人。”

    龙哥笑了笑：“那个女的太有心计，得再多试探一阵子才好，至于那个小土豆，差不多的时侯，就把货给她，让她往外卖吧。”

    瘦猴站起来摸了一把嘴角：“龙哥，这会儿她们走了，咱们能不能再看点劲暴的？”

    “切，没出息。”龙哥白了他一眼，把手一抬。

    瘦猴屁癫癫地跑到录相机前面，把一盒录象带放了进去。

    不一会儿，电视机上出来一行字：《媚娘艳史》

    **

    “丽丽，你是怎么认识这些人的？”回来的路上，陈兰芝问。

    “一起玩儿认识的呗。”赵丽丽说“唉，我就说这些人洋气吧？看着有范儿吧？你看他们穿的衣服，一个个都跟华侨似的。”

    陈兰芝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形：“丽丽，以后咱们还是少和这些人打交道了吧？我总感觉他们和咱们不太一样。”

    赵丽丽不以为然地一摆手：“不就是交些朋友而已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陈兰芝低着头没说话，赵丽丽又说：“兰芝，你不是老说想把生意给做得好一些大一些的吗？眼前这就是机会啊？他们的路子广，你要是能搭上他那根线，不管是想进货还是想销货都方便。”

    陈兰芝笑了笑：“丽丽，要做生意挣钱，未必就要靠什么了不得的社会朋友，现前的形势摆在这里，只要你本本份份，勤勤恳恳的就能……”

    “得了得了，又开始给我上课了？”赵丽丽不耐烦地把手一摆：“我是觉得吧，钱这东西能挣多少挣多少，但是青春不能辜负，你刚才看电视上演的了？人家外国人那样敢爱敢恨的才是一辈子呢，可不象咱们这社会，天天什么都得管着，谈个恋爱都得打报告，结个婚都得组织批准。”

    路灯底下，一排带戴着红袖箍的人走过去，是城里的治安纠查队，赵丽丽看着那些人又在撅嘴：“老土！什么年月了，还治安纠查呢，兰芝，不是我说，认识了他们，我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咱们国家是有多封闭。看看这满大街死气沉沉的样，再看看身边所有人脸上那股死气沉沉的表情，兰芝，我，这里闷啊！”

    赵丽丽指着自己的胸口，表情很是痛苦。

    陈兰芝看出来她这是刚才喝了点酒，有点上头，也就不再和她多说什么了，抬手扶着她催她快走。

    没过几天，赵丽丽说又有新片子看了，叫陈兰芝一起去，陈兰芝直说自己没空，还劝她也别去。

    赵丽丽哪里肯听？自己又去了，回来又兴冲冲地说这回的片子比上回的还精彩，陈兰芝问她电影是什么名字，赵丽丽也说不清楚，就说上面那男的女的穿的可好看了，而且故事情节也好看，总之是兴奋得不行。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侯，丽娜突然过来了，一到柜上就热情地和赵丽丽打招呼。

    丽娜长得不错，人又爱打扮，一身血红的蝙蝠衫再配上她那一头时尚的卷发，一走进商场就吸引来不少人的目光，赵丽丽迎住她，感觉着周围人那种异样的眼神，脸上写满了得意。

    丽娜和陈兰芝随便打了个招呼就扯着赵丽丽到一边去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赵丽丽才回到柜台上来，表情好象有点不太自然。

    陈兰芝过去问她：“丽丽，她这会儿来找你干嘛？”

    赵丽丽眼看着四下无人，这才把陈兰芝扯到一边：“兰芝，刚才丽娜过来找我让我帮她卖这个。”

    陈兰芝低头，看到赵丽丽手里拿着几盒烟，包装上写的全是英文字。陈兰芝吓了一跳：“这可是外烟啊，她让你卖这个可是犯法的。”

    “嘘，你小点声！”赵丽丽赶快去捂她的嘴：“她说是她朋友给她的，她家里没有地方放，也没有人吸，不如放到咱们柜上偷着往外卖卖，反正总共也才三四盒，不是什么大事儿。平时大家关系都那么近了，人家对我也不错，总是请我去看录像，还管吃管喝什么的，我拒绝她肯定是不好……”

    陈兰芝的脸黯下来：“丽丽啊，你看我上回说什么来着？这些人跟咱们本来就不是一路的，你非要和他们走得那么近，现在他们央到你头上来了，你拒绝不了吧？可是这事儿万一叫领导给查出来，你这几个柜台非得一起丢了，说不定还得挨个处理！”

    赵丽丽一脸为难：“那我现在总不能给她送回去吧？那往后，还怎么打交道啊？要不然，我拿回去给我爸吸？不过这烟也挺贵的，光这么几盒就要二十块钱呢……我还真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