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的心理波动太大,坐车的就受罪了,三轮车一路蛇行,专拣路不平的地方走,陈兰芝心里暗骂:这个瞿红生到底会不会骑车啊?坐个三轮摩托都赶上坐过山车了,他明明就是在故意整自己呢!这个人表面上看着斯斯文文的,骨子里头怎么这么坏?!
到了地方,陈兰芝被颠得胸痛,下了车气呼呼地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瞿红生也是一句话不说,调头就走,回去的路上,满心满眼还是刚才无意中入眼的波涛汹涌,瞿红生皱着眉头暗想,自己是从什么时侯开始堕落成这个样子的?怎么跟一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早些年的定力都上哪儿去了?这个小女人,嘿,冤家啊……
午后的太阳炽得马路滚烫,李冬竟然在这个时侯跑到商场来了,二话不说就要请陈兰芝吃饭。
赵丽丽在旁边打趣:“哟,我们家冬子这是涨工资了?还是发奖金了?这么心情?”
李冬不乐意了:“去,我什么时侯成你们家的人了?我可没同意跟你搞对象啊?”
赵丽丽一下子就急了:“喂,咱们俩怎么不是对象了?你这是始乱终弃要当陈世美?”
李冬平白被吓出一个大哆嗦来,赶快四下里看了一圈:“你可别乱说?我乱你什么了?还弃你?兰芝,赶快把你柜上的东西收拾一下,咱们一块儿吃饭去,我有好些笑话儿要讲给你听。”
李冬的态度本来就让赵丽丽很不满,这会儿一看到他对着陈兰芝一脸狗腿的表情,当即就恼了:“李冬,你什么意思?就是不想承认是我对象是不是?你信不信,我今天晚上就找你|妈去!”
李冬冷声一哧:“找我妈?你以为我妈她……”
眼看这两个人又要吵起来,陈兰芝赶快打岔:“不是要吃饭吗?赶快走吧,站在这里瞎吵什么呢?”
连哄带劝地把两个人拉到饭店里面一坐好,李冬早就憋了一脸的笑:“兰芝,你是不知道吧?咱们厂子要和市里的一棉合并了,前几天特地调了一位书记过来。那模样长的,秃顶大肚子,眼睛被那一脸肥肉都给挤得找不着了。”
赵丽丽本来正生气呢,一听李冬这么说,“扑哧”一声又笑了:“切,就你会损人。”
李冬接着说:“前几天下午厂里特地给他开了个欢迎会,听说中午的时侯,那货就陪着几个领导干部喝了不少,到了开会的时侯,就看见那位新书记坐在主席台上闭着个眼睛东倒西歪的,整个人还是醉的。
咱们刘厂长先发言,说:咱们的厂子要合并,首先少不了同志们的配合和干部们的统一领导,下面,有请我们的新领导朱书记讲两句话。
结果这话音落了半晌,那个朱书记也没开口,摇头晃脑的还在那儿打盹呢。
后来许会计在旁边轻轻地碰了他一下,提醒说:朱书记,人都到齐了,请您说两句……
结果那个朱书记一个激凛睁开眼对着话筒就是一句:啊?人到齐了?那,上菜吧!”
李冬话音一落,可把陈兰芝和赵丽丽给笑得前仰后合的,赵丽丽捂着自己的肚子直叫痛:“啊哟,我的天啊,你们单们这是分了一个什么领导啊?整个一饭桶啊?就记得吃?”
李冬接着说:“搞笑的还在后面呢。刘厂长眼看这位朱书记的神智不太清醒,赶快叫同志们肃静。
现场刚静下来,不知道是谁突然放了一个屁,还挺响的,你知道那位朱书记当场来了一句什么?”
赵丽丽伸长了脖子问:“什么啊?”
李冬:“他说:谁又开了一瓶啊?我不是说了我不喝了吗?”
这一下可把赵丽丽给逗得,差点给笑得出溜到桌子底下去。
陈兰芝也被逗得不轻,捂着肚子直皱眉:“我说,咱们厂子里这是调来一个什么领导啊?开会的时侯还能喝成这样?”
李冬:“谁说不是呢,唉,我就说呢,上头天天说要改制,可是派到底下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就这水平,也来当书记了?”
赵丽丽笑够了,揉着肚子也在发感慨:“咳,上面那么一说,下面也就那么一听呗,你以为咱们这里象国外似的?”
陈兰芝看着她:“丽丽,你最近这个思想好象有点不对啊?怎么越来越祟洋媚外了?外国可不是样样都比咱们国内好。”
赵丽丽用筷子搅巴着碟子里的菜叶:“不是我祟洋媚外,我是真心觉得眼前的日子过得闷,没劲,没意思,我就是觉得这日子过得憋屈。”
陈兰芝看着她:“丽丽,你要相信,眼前的社会现象只是暂时的,往后只会越来越好,与其整天想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事情,不如看清眼前的路,把自己手里的事情给做好呢。”
赵丽丽哧了一声:“行,就你觉悟高,是我祟洋媚外,行了吧?”
李冬看出来两个人的架势有点不太对,赶快劝:“唉,我不是来请你们吃饭的吗?怎么说着说着扯到别的事儿上去了?你们两个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加个汤?”
赵丽丽的情绪明显不怎么在状态,把筷子一放:“我吃好了,你们看看再吃点什么。”话一说完,从包里摸出来个口红对着面小镜子就开始涂。
眼看那一张血盆大口被描出了唇界,李冬看得有点心惊:“赵丽丽同志,你这是最近受什么刺激了?把嘴涂得跟吃孩子了似的?这是打算一会儿吓唬谁去呢?”
赵丽丽“啪”地将手里的小镜子一合,冲着李冬一挑眉毛:“李冬,吃完饭你陪我一起去逛会儿街吧,咱们也学着电影上的情侣那样,挽着胳膊走好不好?”
李冬盯着她那张诡异的大嘴直往后躲:“我不去啊,我不去,我这么一长条胳膊上挎个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出来遛手提箱呢。”
陈兰芝赶快在桌子底下踢李冬,赵丽丽的脸色早已变得异常难看,把手里的包一提,站起来转身就走。
“丽丽……”陈兰芝想要出门去追她,赵丽丽已经头也不回地过了马路。
陈兰芝回头埋怨李冬:“你看看你,开玩笑也没有个分寸。”
李冬摸了摸后脑勺:“赵丽丽今天这是怎么了?整个人就跟吃了火药似的。哟,看我这记性,我也得赶快走了,我得带着我侄子去医院呢!差点晚了!”
李冬话一说完,把帐一结,骑上自行车就走。
当天下午赵丽丽根本就没去上班,估计还是生气李冬说自己的那些话呢,想起来中午吃饭的情形,陈兰芝心里也有点不舒服。
赵丽丽明显喜欢李冬,可是李冬这个人向来没心没肺惯了,说话办事都随意,他以为自己已经把什么话都和赵丽丽说清楚了,自己不喜欢她这一款的,但是当不住赵丽丽这个人死心眼儿啊,每次被李冬给损了都要气上几天,可是只要一见面,就又感觉自己有希望了。
偏是这两个人中间又夹了个自己,一来二去的,这关系好象又复杂了……
李冬和赵丽丽都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对自己的帮助又都挺大的,陈兰芝是真不希望他们两个闹成这样,寻思着等过上几天,再请他们两个人吃顿饭,把话给说开了就好。
与此同时,赵丽丽正和丽娜在一起。
两个人一人抱着一杯颜色鲜艳的汽水,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慢悠悠地喝。
今天的丽娜穿着一条大红色的长裙,领口开得挺低,引得周围路过的人总想多回头瞄她几眼,赵丽丽看了看丽娜脚上那一双尖俏的高跟鞋,又看了看自己鞋上那双款式老旧的小皮鞋,偷着把脚往回收了收。
丽娜笑着看她:“说吧?有啥心事?”
赵丽丽一耸肩膀:“什么心事也没有,就是觉得挺无聊的。"
丽娜笑着把头发往后一撩:“得了吧,就你那点小心眼儿,能瞒得住谁啊?班都不上了来找我?还会没事儿?”
赵丽丽叹了一口气:“丽娜,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活得特别窝囊啊?”
丽娜了然一笑:“那得看你跟谁比。”
一语中的,赵丽丽哼笑了一声:“是啊,那得看是跟谁比,本来是看她可怜帮她一把的,结果人家现在可混得好得很,赚得也比咱们多,人缘也比咱们好,动不动还总想教训咱们两句似的。
唉,我可就搞不明白了,明明岁数和我差不多,偏偏说话那语气跟我的长辈似的,社会形势人家看得比咱们明白,还总想教着你怎么作人,啊哟,我在人家眼里那算是什么啊?”
丽娜笑了一声往别处看,心里已经猜透了她这是冲谁了。
“行了,丽丽,我知道你这个人吧,就是心眼好,热心肠,谁的帮都想帮一下。就冲你这份仗义,谁不想跟你交朋友啊?可是你对别人是实打实的好心,别人对你可未必这样,龙哥咱们几个你是知道的,个顶个都是义字当头,可是外人和咱们可不一样,那可都是利字当头。”
一番话把赵丽丽给抬得足够高,赵丽丽的脸色立马就软下来了:“丽娜,我知道你对我好,唉,我这个人虽然别的不成吧,就是讲义气,重感情,以后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有啥需要我帮忙的你只管开口。
其实……我心里头也不是多怨她,只是觉得吧,我喜欢李冬,她是第一个知道的啊。就这样,她还不知道跟李冬保持距离,多避忌着点,每回李冬约我吃饭,她还非得跟上,一点眼力界也没有。”
丽娜暗道怕是李冬根本想请的就是人家吧?你才是没有眼力界的那一个,可是嘴上却劝:“行了,别气了,为了这种虚情假义的朋友多不值当。”
丽娜连哄带劝,一转眼两个人又热热呵呵地扯到别的事儿上去了。
陈兰芝真没想到中午刚分开,这么快就又看见李冬了。
都晚上八点多了,她都已经收拾干净准备睡了,突然听到有人敲门,门一开,就看见李冬叉着两条腿,就跟棵发育不|良的葱一样倒跓在自己眼前,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纠结。
陈兰芝吓了一跳:“哟,李冬,你这是怎么了?”
李冬叉着腿就往门里头进:“进去说,进去说,唉,我说兰芝啊,我这是走投无路要来投奔你几日。”
陈兰芝可就不明白了:“你这是怎么了?”
李冬苦着脸就开了口:“我……我下午忍不住冲动了一下,给自己做了个小手术……”
陈兰芝吃了一吓,天底还有这种人呢?一冲动就给自己做手术?
“你做了手术就回家躺着去啊?你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李冬脸一红:“唉,按说这个事儿不该跟你个女的说,可是我也实在没有地方去了啊。今天下午我本来是带着我侄子去医院的,可是那个医生态度也实在是太好了,一边给我侄子准备手术一边和我叨,就讲那个东西太长了,对于男人这样不好那样不好的,我这一激动……把自己也给割了。”
陈兰芝还是没听明白:“你这是把自己什么东西给割了啊?盲肠?阑尾?唉,实在不行,你就住个院吧。”
“手术太小,人家不让住。”李冬捂着脸“我刚才一回家就叫我妈给骂出来了,她说我哥和我嫂子不在家,她就准备好了只照顾我侄子一个人的,结果我又这么不着调把自己给割了,这会儿她坚决不肯照顾我,叫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硬是连口饭也不叫我吃,直接把我给赶出来了……你说,这是我亲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