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主任逼着让撤柜,陈兰芝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把柜台上的货全都摘了雇了个三轮车往回拉,一边往回走,一边把董主任的祖宗十八代给问侯了个遍,同时又奇怪赵丽丽这是怎么了,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把自己坐地生财的活儿给抢了愣是不露面?!最少你在领导面前拒理力争一回啊?真是把人给急死了。
陈兰芝跟在三轮车后面,手里抓着一把自己的名片,上面用蜡纸印的自己店铺地址还有芝兰阁几个字,一转眼全都用不上了,此时的陈兰芝心情真叫个无比的郁闷。
走到市中心的时侯,人特别多,前面有个农用卡车堵着路,周围的人全都走不动了,陈兰芝下了车,把三轮车推到路边等着。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有个老太太指着陈兰芝三轮车上的货问:“依,这些衣服看着还行唉,卖不卖啊?”
陈兰芝赶快回答:“这些衣服卖啊,我这就是刚从柜台上撤下来的货,还都是全新的呢。”陈兰芝把手里的卡片亮给她看:“大姨,你看,这就是我的店名和地址,您瞅瞅,集体商场的芝兰阁,错不了!”
老太太放下手里的菜篮子低头挑了件衣服在身上比了比:“别说,这质量还看上去还挺不错的,多少钱啊?便宜点呗。”
陈兰芝赶快从下面给她翻了一件尺码合适的来:“大姨,您穿这个号合适,您看看这都是商场里面的正规货,我这刚撤柜,商场里头都卖十几块钱呢,我现在只卖八块钱,您瞅瞅,带一件吧。”
老太太拿着那件衣服在手里反复打量了半晌,确定衣服不错,价格也便宜,妥妥地把钱一掏就买了一件。
旁边的人一看老太太买了,也围过来看,一个个伸着手在三轮车上翻着拣着往身上比量,不一会儿竟然又卖出十来件货去。
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刚才还发愁柜台被撤了这些货怎么办呢,这一转眼就又卖出去一部分了,陈兰芝暗道幸运,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喂,谁让你在这儿摆摊的?”
人群里面突然挤过来几个戴红袖箍的,上来就抢陈兰芝的三轮车:“在大马路上摆推,妨碍交通,这三轮车带着上面的货,全都没收。”
陈兰芝扑上去就抢自己的车子,连声说:“同志,对不起,刚才是我走到这里,路堵上了,我这才随便卖两件货,真不是故意在这儿里摆摊的。麻烦您放我这一回,别把我的东西给带走。”
领头的那个戴红袖箍的人嘴角长着一撮黑毛,冲着陈兰芝没好气地说:“你随便卖两件货就给摆到大马路上啊?你要是不随便卖,你能把货给摆到人民大会堂去?把手松开,这些货我们全都要带走,叫你们这些不法商贩随便摆摊,没王法了是吧?”
一撮毛把陈兰芝的手一推,几个人拉着三轮车就要走。
陈兰芝死死地用手扯着三轮车,连声哀求:“各位同志,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也不敢随便摆摊卖东西了,你们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真的就是这一回。”
一撮毛盯着陈兰芝的脸凶巴巴地说:“所有私自摆摊被抓的都说自己就这一回,可是隔天再看还是那几个人,喂,我说你赶快给我松手啊,象你这样的,收你一车货,不把你带回去处理就算不错了,你可别不知道好歹啊。”
一撮毛说着话上来就扯陈兰芝,旁边几个人也一起上来帮忙,陈兰芝想要挣开,身子一个趔趄把脚给扭了,一只大手突然伸出来,照着那人身上一推,转手把陈兰芝护在身后。
“瞿红生?”陈兰芝看清了眼前的人,很是意外。
瞿红生身上穿了件旧劳动布的衣服,身上头上都灰扑扑的全是水泥,身后还有一辆三轮车,上面也满是水泥,看来他也是出来送货的。
对方看着他的打扮也不是什么体面人,当即威胁道:“你别耽误我们执法啊,要不然把你一起送到局子里去。”
瞿红生把陈兰芝护在身后,冲着那几个人说:“你们有话好好说,她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大力气?你们这些大男人一起上来抓她?这算是什么态度?”
“态度?哈!”一撮毛把袖子一挽,上手就来拉陈兰芝:“我们是正常执法,这个女人公然抗法,我们就该抓她,你来帮她,你也一起要带走,什么话也别说了,走,一起上,把他们两个一起抓到局子里去再说。”
瞿红生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
这一下一撮毛是彻底急了,把上衣一脱,亲自上来拿人,陈兰芝生怕把事情给闹大了,赶快一把拦了他:“行了行了,瞿红生,车子让他们拿走吧,我们改天再给拿回来,你别动手。”
就她这么一拦,两三个人上来,一把扭了瞿红生的手就给背到了身后:“小子,看你还横,今天要是不把你们抓到局子里面住几天,我看你是不会长记性。”
几个人一起上前,推三轮车的推三轮车,押人的押人,把他们两个提溜起来就往治安大队走。
到了治安队,一撮毛把他们两个往办公室里一关,叉着腰就喊:“现在你们这些个体商贩有多张狂?在路边私自摆摊违法经营不说,还动手打人!”
一撮毛抓起电话就要往外挂,陈兰芝小声哀求道:“同志,刚才都是我不好,我的态度有问题,我们现在认罚,我求你们别通知公安局。”
“哟,这会儿你知道求我了?”一撮毛照着地上就啐了一口,伸出一根手指头对着陈兰芝的脸直点巴:“刚才你男人动手的时侯,你怎么不拦着点啊?这会儿你会跟我说好话了?晚了!我这会就让公安把他给抓走。”
陈兰芝赶快挡在他前面:“您误会了,他不是我男人,今天摆摊的是我,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你们想怎么处理我都行,不关他的事。”
瞿红生低头看她:“哟,这才几天啊,就不认我了,变心够快的你啊?”
陈兰芝气得转身照着他身上就捶了一下:“瞿红生,你正经点行不行?”
一撮毛站在旁边直咧嘴:“哟,你们当我们这治安队是什么地方呢?跑我们这儿打情骂俏起来了?看我一会儿不狠狠罚你们!”
瞿红生站着不动,对一撮毛说:“我能用一下电话吗?”
一撮毛瞪了他一眼:“给谁打啊?”
瞿红生说:“打。”
一撮毛咧着大嘴就笑了:“啊哟,小子,牛皮吹得挺大啊?是你爸爸啊?”
瞿红生不理他,又问:“能打吗?”
一撮毛站起来把电话抓在他面前来回摇:“来来来,你打,你打,你现在打。能打得通我现在就放你走,嘿,见过能吹的,没见过你这么能吹的,那么熟,你还用送水泥?!切,当老子看不透你们这些人呢?”
瞿红生接过电话,淡定地拨出一串号码:“邹叔叔好,我是瞿红生。”
电话那头的邹百川吃了一惊:“红生?你怎么会想到给我打电话的?你最近还好吗?”
瞿红生点了点头:“邹叔叔放心,我挺好的,眼前有件事情要麻烦您,我交了一个女朋友,她今天在路边摆摊被治安队的人给抓了,现在他们要处理我们。”
陈兰芝心中暗恼:自己什么时侯成他的女朋友了?这个瞿红生怎么满嘴跑火车的?周围人多,陈兰芝动了动嘴唇,到底没开口。
“有这种事情?”邹百川大愕,将电话拿在手里冲着身后的人说:“李秘书,你现在马上去治安大队一趟,问清楚是不是有个叫瞿红生的人在他们那里扣着呢,问清楚事情的原因,给我回个话,现在马上就去……呃,红生啊,你先不要着急,我现在马上就派人过去了,你在那里没有受什么委屈吧?”
“我倒是没有受什么委屈。”瞿红生故意看了一撮毛一眼:“不过我女朋友被他们推了,好象受了点轻伤。”
邹百川的声音陡然高了几度:“简直岂有此理?他们治安队的人怎么可以和一个女同志动手呢?你让他们负责人现在接电话!”
一撮毛站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瞿红生把手里的电话对着他扬了扬:“嘿,一撮毛,找你呢。”
一撮毛抖着手把电话给接过去,还没开口人就先矮了半截:“邹……,我是治安队的一撮毛,啊哟,不是,我姓冯,你叫我小冯就可以。”
邹百川的语气很是严厉:“你就是治安队的负责人吗?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没有,这真的就是误会,我真没有想到啊!”
“是个普通老百姓也不行!”邹百川气得一挑眉毛:“永远不要忘记了,我们是人民的队伍,我们要做的是保护人民群众的财产和人身安全的,你们倒好,传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社会影响?”
一撮毛的身子转眼都快低到桌子下头去了:“是是是,是我们执法不当,我们严肃地接受批评,以后再也不敢了,请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给处理好。”
邹百川又训了他几句,让一撮毛把电话给瞿红生。
一撮毛捧着电话恭恭敬敬地举到瞿红生面前:“让您接电话。”
瞿红生把电话接过来:“谢谢邹叔叔。”
邹百川叹了一口气:“红生啊,是我的不对,平时对你的关心实在是太少了,红生啊,是不是小海他前一阵子找你的麻烦了……”
瞿红生:“嗯。”
邹百川的语气低沉了许多:“红生,其实小海从小到大最祟拜的人就是你,自从出了那件事情之后,他的情绪一直都不太好,最近情况好象又恶化了。如果他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情,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
瞿红生:“邹叔叔,我知道小海的情况,放心吧,我不会跟他计较的。”
邹百川口气软了软:“红生,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改天记着带你的女朋友一起到家里来吃饭,我也想见见她。哦,对了,你刚才说什么?说你女朋友受了点轻伤?那我现在就让司机过去,送你们回家。”
“好的。”
瞿红生挂了电话,回头看到陈兰芝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满脸茫然。
瞿红生他怎么会这么神通广大?上回认识的那个叫欧阳羡的看着就牛得不得了,这一转眼还能了,你有这份能耐还呆在水泥厂当什么搬运工啊?
一撮毛已经亲自搬了一把凳子过来放在瞿红生面前:“这位同志,您先坐,站了半天,累了吧?”
那边也有人赶快把陈兰芝往身后的椅子上让:“嫂子,快点坐快点坐,喝水吧,我给你倒杯水。”
一屋子人转脸全都换了一副面孔,恨不得把这两个人当成菩萨给供起来。
一撮毛摸了一根烟递到瞿红生手上:“这位同志,真对不起,您看您要一是进门就说是熟人不就得了吗?害得我们又废这么大事?”
瞿红生才不跟他废话,直接问:“我们的货呢。”
一撮毛赶快说:“那些东西我们一分不动,马上拿出来给你们。”
瞿红生冷哼一声:“可是现在我女朋友受了伤,蹬不动三轮,我呢,刚才被你们推了几下也蹬不动车了,你们说这事儿怎么办?”
一撮毛赶快把头点得象小鸡啄米一样,连声道:“你们把送货的地址告诉我,我马上派人给您送过去。”
瞿红生冷冰冰地一笑:“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