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芝托着下巴沉思,瞿红生拿着书本挡着脸,用眼睛来回照着李冬身上瞟,李冬被他看得混身不自在,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厨房里的水壶突然响了起来。
陈兰芝一省:“瞿红生,你烧开水呢?”
瞿红生:“嗯。”
陈兰芝说:“水开了,你还不下去倒去?”
瞿红生坐着不动:“我找不着暖壶在哪儿。”
真是个太岁爷,陈兰芝白了他一眼,自己下楼倒水去了。
陈兰芝一走,瞿红生就把手里的书放下,死盯着李冬看。
李冬被他给看得混身不自在,脸四处扭巴了好几圈,还是摆脱不了他的视线,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瞿红生,你到底几个意思啊?哥们儿不就是上回给陈兰芝说了几句闲话让你听着了吗?你就这么不依不饶的了?”
瞿红生呵的一声冷笑:“你说我什么,我才没当回事儿呢,我是奇怪,你怎么一天八大遍地往这边跑?”
李冬一梗脖子:“我怎么就不能往这边跑了?兰芝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两个人相互帮忙做生意呢。”
“切。”瞿红生一笑,“你小子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我还能不知道?直说吧,陈兰芝不适合你,你自己心里存点数。”
“唉,我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陈兰芝她怎么就不适合我了?我怎么我心里就不存数了?”
瞿红生拿书挡着脸,冷笑着不理他。
一直回到家里,李冬还是被气得肚子鼓鼓的,他瞿红生算老几啊?陈兰芝是看他可怜,这才好心收留他几天呢,他倒好,大大方方地住着不走了,还对自己这么挑三挑四的,什么叫让我心里存点数啊?什么叫陈兰芝不适合我啊?敢说这种话,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李老太太眼瞅着儿子的脸色不太对,仔细一问这才知道儿子那股邪火从哪儿来的,老太太当即就恼了:“那个男的他算是个什么人啊?人家兰芝看他可怜收留他在家里住几天,他就当他自己是老几了?你和兰芝别说没有正式处,哪怕是正式处了,也轮不着他来吃这口干醋啊。”
李冬一省:“妈,你刚才说啥?瞿红生这是在吃醋?”
“嘿,我说我的傻儿子哟,你这事儿还看不出来呢?象兰芝那样的姑娘,性格好,长得好,人又勤快能干,哪个男人不喜欢啊?那个姓瞿的他凭什么死赖在兰芝的眼皮子底下不走啊?这不是明摆着对她有意思的吗?
他眼瞅着你和兰芝走的近了,他这心里是一万个不自在,所以这才故意怄你气你的呢。”
李冬直摸后脑勺:“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挺不对劲儿的呢,这个姓瞿的以往那眼光可高得很,跟什么样的女人都不多说话,怎么会住在陈兰芝这里不走?看来就是对她有意思。嘿,妈,你说这个人有多坏吧?他自己对陈兰芝有意思,他还叫我心里存点数。”
老太太脸一拉:“哼,我算听出来了,这男的压根就不是一好鸟儿。咱们家兰芝年轻,看不透人心,咱们可得替她好好把把关,可不能让这种人给算计了。
对了,你刚才说啥,那男的家还不是本地的,他爸还犯着啥事儿的对不对?这不就结了?我看这货就是一混入人民内部的阶级敌人,就是成心来勾搭咱们贫下中农家里的好女儿的。他就跟那地主恶霸黄世仁一样,专打喜儿的主意呢。不行!这个事儿别人不管,妈得管,谁叫妈是共产党员呢。”
李冬忍笑忍得肩膀直抖:“对,他瞿红生就是那地主恶霸黄世仁,他对咱们家陈兰芝就是报有不纯洁的目的,他现在就是以养病的名义,想尽千方百计地接近咱们的革命好儿女,等待机会拉拢她,腐蚀她。对待他这样的坏份子,就得您这样的老革命出马。”
“就这么说定了,明儿个一大早,你就想办法把兰芝给支开,我好单独会会他。哼,老太太我干了这么多年的革命工作,饶是什么样的牛鬼蛇神,他也逃不过我的这双火眼金睛!”
李冬继续怂恿老太太:“对,就这么办,饶是他什么牛鬼蛇神,都斗不过您经过战火洗礼的老革命,明天无论如何你也得把那小子给从兰芝家给赶走喽。”
第二天一大早,李冬就把陈兰芝给叫走了,说是带她去图书馆看看最新的时尚杂志,找找服装设计的灵感,他们两个人前脚出门,后脚李老太太就敲响了陈兰芝家的大门。
瞿红生开了门:“这位阿姨,请问您找谁?”
李老太太整了整肩膀上的红袖箍,威严地暼了他一眼:“你就是瞿红生同志吧?我是李冬的妈,也是丹阳街待道委员会的主任,今天就是特意来找你的。”
瞿红生试探着问:“阿姨,你找我有事儿啊?”
李老太太冷声一笑:“是有点事儿,怎么?还不请我进去坐吗?”
瞿红生把门给让开:“阿姨请进,我给您先倒杯水。”
李冬妈端足了架子坐在椅子上,拿着眼睛四下里看了一圈,又把瞿红生从头打量到脚,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善。
接了瞿红生递过来的茶,老太太语重心肠地开了口:“年轻人,作人可要守本份啊,不能因为现在的社会开放了,你们这些人就不拿传统道德当成一回事了,今天阿姨我就得好好给你上上课,告诉你该如何做人!”
瞿红生:“……”
“如今的年轻人作为老一辈革命工作的接班人,不管是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下,都不能放弃自我修养的提高,更加不能放弃时时批评与自我批评,瞿红生,这些你都做到了吗?”
瞿红生:“……”
“瞿红生小同志,阿姨作为一个老革命,老前辈,自打五五年就参加革命工作的老党员,有责任提醒你一句,不该自己惦记的不要去惦记,不该呆的地方你也不要呆,你利用陈兰芝小同志的善良,就死赖在这里不走,和她孤男寡女的呆在一个屋檐下,这可不太好吧……”
原来是想说这个事儿啊?瞿红生心中暗笑,突然开口道:“阿姨您也是老革命啊?巧了,我爸也是。”
李冬妈一省:“啊?你爸是哪一年参加的革命?”
“他是四五年正式入的党。”
李冬妈眉头一动:“啊哟,那比我的资格还老呢,那解放战争他参加了吧?”
瞿红生勾唇一笑:“参加了,而且他还参加了几场重要的解放战争。”
李冬妈眼睛一亮,脸上不自觉地就流露出几丝羡慕:“连解放战争他都参加过?”
“对,我家的祖籍是在冀北省,一开始我父亲是追随当地的游击队伍打鬼子打了七年,后来日本人投降,他跟随大部队一起入了党,参加的最为重要的一场战争,就是张加口战役,当时这场战役的领导人是聂荣臻元帅……”
李冬妈一下子站了起来:“聂帅?你是说你爸爸跟随聂帅一起打过仗?”
瞿红生笑了:“打过,不过当时他还很年轻,那一场战役让他失去了很多战友,但是也学习到了很多宝贵的东西,阿姨,您要是不嫌烦,我就给您讲讲。”
李冬妈换了个坐姿,象求知欲极强的小学生一样往前探了探身子:“快讲讲,快讲讲,当年你爸有多大年纪?跟随聂帅打仗的还有哪些人?”
“我爸爸当时也不过二十几岁,就是在那场战役里他结识了他的好战友好兄弟,也就是现在的邹市长,邹百川……”
李冬妈一拍巴掌:“我早就听说过咱们的邹市长是位资格很老的战斗英雄,实在没有想到他和你爸爸还是战友……我实在是太荣幸了,小同志,你再给我好好讲讲你爸爸当年的事情。”
……
陈兰芝跟着李冬正要往图书馆走,眼前突然闪过去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人极为眼熟。
“李冬,你看那个人是不是赵丽丽?”陈兰芝吃了一惊。
李冬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只见那两个人都用头巾包着脸,脸上还都架着个大墨镜,身上背着两个包,一前一后地往前面的巷子里面钻。
李冬也有点意外:“赵丽丽怎么会在这儿啊?前阵子她妈说她找不着了,还到我们家来闹过一场,跟在她旁边那个女的是什么人啊?怎么瞅着妖里妖气的?”
只见那两个人七拐八拐地进了旁边的一个小院子,里头早就聚了几个人,一看见丽娜走过去,立马就有人上来打招呼:“东西带来了吗?”
丽娜一招手,赵丽丽赶快把身上的大包给打开,那些人的眼睛一亮,伸手从包里取了几样东西出来:几块手表,几盒烟,一个最新款的录音机,最下面还有几盒录像带。
有人一把将那盒录象带抢在手里,丽娜把他的手腕一抓:“别动,这个可贵!”
那人冲着丽娜轻佻地地一笑:“给我们算得便宜点呗,这都不是第一回做你们的生意了。”
赵丽丽把手里的袋子收紧:“便宜了可不卖,我们卖这些东西,可都是担着风险的。”
有个人拿着块手表在眼底下打量了半晌:“是真货吗?咱们也不懂这个啊。”
丽娜一咂嘴,拿手一指赵丽丽:“你信不过我,还能信不过这位吗?土生土长的县城人,人家爸妈可都是在事业单位工作的正式职工,还会卖假东西骗你们?”
那几个人看了赵丽丽一眼,这才放了心,全都乖乖地掏了钱。转眼一袋子货卖完,一撂大团结到手。
丽娜从中间抽出几张递到赵丽丽手上,一脸得意:“怎么样?跟着姐们儿干,挣钱容易吧?”
赵丽丽把钱数好了装在口袋里,笑得红光满面的:“我早就知道龙哥你们不是一般人,跟着你们铁定混得好。”
丽娜揽着她的肩膀往外走:“你看看,你前阵子还羡慕你的那个什么好姐妹会赚钱呢?眼下你不赚得比她还要多了?不是我说,她那种人撑死了也就是挣个辛苦钱,看咱们这钱多好挣!”
赵丽丽点了点头:“嗯,兰芝是挺不容易的,要不然,咱们也拉上她跟着咱们一起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