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师反倒晚来了一会儿,也不急着讲课,在班里转了一圈,先把陈兰芝给叫出去了,迎面第一句话就是:“陈同学啊,我不能再教你了,昨天的学费我可以全额退给你,请你现在离开吧。”
陈兰芝很是意外:“老师,您为什么要让我走?”
许老师说:“象你们这种乡下来的孩子,基础太差了,我如果要教你,就要消耗更多精力,这样就会影响全班同学的教学进度,为了全班同学着想,你还是离开吧。”
陈兰芝实在是不理解许老师的行为,更加想不通自己又怎么多消耗他的精力了,
看了看许老师手里的一把钱,陈兰芝坚持不接:“老师,昨天我跟着您学了一天的课,其间并没有向您多问一个问题,也没有多占用您的时间,你说我基础差,我承认,我可以自己回去努力补,您怎么能够出尔反尔,突然赶我走呢?”
许老师脸一寒:“陈兰芝同学,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你还要让我怎么说?我一把年纪了,精力有限,教不了你,现在你总算是能听懂了吧?
现在班里的同学还在等着我去上课,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影响了全班的进度,你现在把钱拿好就赶快走吧,不要影响我们。”
话一说完,许老师一脸不耐烦地把钱往窗台上一丢,转身就走。
真没想到身为老师竟然是这样的素质,陈兰芝把钱拣起来,气哼哼地往外走,走了几步,陈兰芝又折身回到楼上,想把自己的画板和画笔给拿回来。刚走到办公室的门口,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谢谢许老师帮我这个忙,今天的事情,我会告诉爸爸的。”
许老师说:“王亚茹同学,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说这个陈兰芝就是你的同班同学呢?那我从一开始就不收她了嘛。昨天她画的画我看了,虽然基础很一般,但是她这个人很有天份。
这是昨天她交上来的作业,你看看,我只是简单地指点了她一下,她的成绩立马就突飞猛进了,这样以来,铁定会成为你的劲敌的啊。谁不知道,你们一个县一中总共才只有几个美术生的名额,她占住了,你不就没有了吗?”
王亚茹点了点头:“许老师,所以我才说要好好谢谢您呢。昨天她来找我打听艺考的事情,我就没给她好脸色看,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找到您这里来了。”
许老师呵呵一笑:“总之我已经让她走了,短时间内她也找不到更加合适的老师,只要你继续努力,这个艺考的名额肯定会是你的……啊,对了,你爸爸王局长最近还好吧?改天我还要特地去拜访他一下……”
陈兰芝后背靠着墙,止不住气得肩膀直抖,从刚才两个人的谈话当中,陈兰芝大概听出了一些端倪,无非是王亚茹的父亲有些实权可以帮得上这个姓许的,所以两个人就暗中达成协议,姓许的赶陈兰芝走,王亚茹的老爸给姓许的好处。
陈兰芝真想现在就冲到办公室里面去直接骂到这两个人的脸上,可是仔细一想,王亚茹的背景她并不了解,一旦把她给惹急了,说不定又要搞出什么事儿来。
自己一个乡下来的学生,在这县城里没有一丝靠山,不如先权且忍下这一口气,先把学画画的事情给解决了再说。
第二天放了学,陈兰芝四处转悠着找美术培训班,可惜全都无功而返,毕竟县城是个小地方,有针对高校进行美术培训经验的只有许老师一个。
陈兰芝心里头憋闷,背着画板信步到了县人民公园。
找了个凳子坐下来,陈兰芝仔细理了理思路,那天杨红宝说了,她和她哥要回帝都办点事,十天半个月怕是回不来,指着瞿红生教自己怕是赶不上了,合适的老师现在也找不到,那自己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放弃艺考这条路,专心攻文化课,到时侯能考几分是几分。
“需要你的时侯,你不在,倒是和人家有夫之妇见面的时侯,你就有时间。”
陈兰芝气哼哼地咕哝着,打开画板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王亚茹,你别以为就这么着就可以坏了我的前途,告诉你,明天我就把你勾结老师赶我出学习班的事情告诉所有人,连着那个姓许的老师也一并不落好,我学了不东西,就让你们两个一起丢个大人!”
身后突传来一个声音:“这些画都是你画的吗?很不错的啊。”
陈兰芝回头,就看到身后站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穿着一套运动服正在微笑着看她。
陈兰芝忍不住挑了挑眉头,她感觉面前这个男人的打扮有点怪,可是到底哪里怪,又说不出来。
更奇怪的是,男人看到她回头,眸底竟然浮起一抹惊喜:“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陈兰芝奇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男人笑了:“见过一回,是在这个城市里面唯一的一个咖啡厅,你扯了我朋友相机里的胶卷。”
陈兰芝一拍额头自己也笑了,是有这回事儿。
欧文看了看她手里的画册:“你的画很有灵气,可是线条虽然流畅却失了一些功底,我猜你没有经过专业培训吧?可以把画画成这样,可见你很有天份。”
陈兰芝眼睛一亮:“你也会画画?”
欧文笑了:“略懂一些皮毛而已。”
陈兰芝把画笔递到他手上:“那你可以教我吗?”
男子接过画笔:“受若惊宠。”
陈兰芝愣了一会儿,这才明白他说的是受宠若惊,不由失笑道:“您是从国外回来的吧?”
欧文有点吃惊地看着她:“我看上去不象华国人吗?还是我的中文说得太差?”
“不,从外表上来看,您绝对是华国人,不过……”陈兰芝指了指他的头顶:“我们华国人是不会戴着绿色的帽子出来作运动的。”
欧文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我一路跑过来,有很多人对着我指指点点,原来是帽子的问题。”
陈兰芝又笑了:“看来您很懂画画,介意指点我一下吗?”
欧文说了一句:“不敢当。”还是接过画笔,熟悉地在画纸上描绘起来,他明显受过专业的绘画训练,落笔的姿势很优雅,绘画功底也明显不错。
陈兰芝心中暗自欣喜,也顾不得和他多客套,直接提出希望他可以当自己的老师,帮助自己作考前辅导。
欧文奇怪:“本地没有专门教画画的地方吗?”
陈兰芝知道他不是本地人,也就不多隐瞒,把自己为什么不能参加考前复读班的原因说了出来。
欧文的表情更加莫名其妙:“象你这么有天份的学生,那个老师竟然拒绝教欠,他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陈兰芝耸了耸肩膀:“潜规则吧。”
欧文的眉毛又皱起来了:“潜规则指的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如果要详细地解释下来又要费上不少功夫了,陈兰芝随便说了两句,又提出希望欧文教自己画画的事情,并且直说可以按照美术辅导班的费用支付学费。
欧文对这个女孩子的态度很是意外。
几个月前父亲要求他回国开拓国内市场的时侯,很是让欧文郁闷了一阵,他从小在国外长大,对于华国文化根本就不了解,对于这个国家的社会制度也完全不适应,但是父亲一口断定,国内未来的发展趋势非常好,这里势必会成为一片蓝海。
可是欧文这几个月走过了不少地方,无论是和任何一个人沟通都感觉到异常困难,不是语言的问题,而是态度的问题,西方人说话喜欢单刀直入,把自己的意思明确地表达出来,关于金钱上的事情更是钉是钉,卯是卯。
但是东方人刚好相反,他们喜欢含蓄客套,经常话说了半天你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而且他们对待金钱的态度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每次提到钱的问题时总是掩掩遮遮,欲说还休。好象钱是很脏的东西,如果直接地提出来,会让大家很尴尬,但是如果不提钱,很多事情又进行不下去。天知道,这情况让欧文有多么头痛。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直接了当地把钱提出来再谈事情的人,而且对方还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欧文说:“我可以教您画画,但是我不收取金钱作为学费,我只希望您能抽出时间来,告诉我华国人到底是怎么沟通的,比如说潜规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规则?”
陈兰芝再次被他给逗笑了,大大方方地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作彼此的老师吧,我们相互传授知识怎么样?”
一个互学互助的协议就这么愉快的答成了,两个人相互约定,放学以后在公园附近见面,彼此学习。
不知不觉的又解决了一个难题,陈兰芝心情大好,也暂时时顾不上和王亚如那个小人较劲了,每天照常上课,努力学习文化知识,放学之后跟着欧文学习画画,陈兰芝很有灵性,而欧文的画技可是打小由国外的名师指导的,自然不俗,一段时间之后,陈兰芝的作品大有进益。
然而这一切,陈兰芝没有向任何人表露过。
她打听过了,王亚茹的父亲就是县财政局的局长,所以许老师才这么巴结着王亚茹,民间有个说法,财政局叫第二教委,财政局管的就是教育系统的拨款,别说是那个许老师了,就连县一中的校长见了王亚茹他爸也得是礼敬三分。
陈兰芝暗自庆幸自己那天没有一时冲动和王亚茹撕破脸,而且事后也没有再就此事和她呛起来,在学校里,陈兰芝表现得已经放弃美术考试这件事情了,专心学习功课,绝口不再提画画的事儿,这也让王亚茹放心不少。
很快,几个对口招生学校的招生函下来了,由教委统一进行考试进行初步选拨,王亚茹自信满满,进了考场第一个完成了作品,早早的就出来了,陈兰芝反倒是磨磨蹭蹭的,直到最后一个才把作品给交上。
走出考场,陈兰芝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迎面就看到王亚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陈兰芝懒得理她,转身就走,王亚茹追上来叫她:“陈兰芝,干嘛那么着急走啊?咱们两个一起回学校去啊?”
看到陈兰芝低着头不说话,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看来是刚才发挥得不怎么样。王亚茹更得意了,笑咪咪地说:“陈兰芝,别不开心,其实你也已经尽力了不是吗?
可是人跟人啊,就是不一样,你就象我吧,我爸爸是局长,我妈妈也是知识分子,他们特别重视我在兴趣爱好方面的培养。
画画这件事情呢,我打小就喜欢,所以从小他们就给我请了最好的老师。再加上我有天分,又肯努力,所以这一次考试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压力。
不过对于你这种乡下来的女孩子来说嘛……呵呵,你的梦想虽然是好的,但是现实就是如此,一切只凭实力说话,这一次你发挥不好也很正常,所以,还是想开点吧。”
陈兰芝微微叹了口气:“我有什么想不开的?这个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背地里暗下黑手整你的人也太多了,总是防不胜防。所以我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至于别的人做过些什么,她自己心里明白,早晚遭报应。”
王亚茹的脸色一变:“你……你骂谁会遭报应呢?”
陈兰芝回头看她:“我不过是随便说句话,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难不成是真的做了什么会遭报应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