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问:“从哪儿看出来他爱说谎的?”
“他那个人整天都云山雾罩的,听着都不靠谱,可是他还能说得头头是道的。”陈兰芝掰着手指头给他数叨。
“就象上回吧,他突然离开我们严家村,说要出去开个会儿,结果一转眼我就在县城里头遇见他了,还是和个女的在一起!
当然了,他和个女的在一起并不是重点,我也没有当回事儿,关键是他见谁就见谁呗,干嘛要扯谎说是开会啊?
还有一回,又是没说清要干什么就直接走了,回来之后我问他这么多天上哪儿去了,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他说他爸身体不好,他到乡下陪他爸去了。
哈,当我不知道呢,他妹妹都跟我说了,他爸是高干,刚刚恢复公职,哪个高干会闲着没事儿到乡下呆着去啊。
还有最近的这一回,他刚调到市里来了,我问他在哪个部门工作,他说他在市里的办公室当一个普通的办事员,出门得给领导打报告批假。
哈,他多大能量当我不知道啊?一个县财局的局长说处理就处理了,他出门请个假反倒难成这样了?
你说他是不是老当我是傻子啊?整天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欧文耸耸肩膀:“既然你怀疑他没有和你说实话,为什么不当面问清楚呢?”
陈兰芝托着自己的下巴:“我倒是也想问清楚,但是一旦我追着他问,是不是就显得我太小器了?其实除了爱说谎之外,他哪儿都挺好的。”
欧文笑着摇了摇头:“我猜你是多想了,恋爱中的人都小器。”
陈兰芝直揉自己的太阳穴:“为什么一谈到恋爱问题我就感觉这么难呢?比考大学还难呢?按说我已经答应作他的女朋友了,我是该把所有的事情都给问清楚,可是我一看见他吧,就觉得没脾气,有的话就是问不出口。唉,大概就是我的问题吧,我就是不会和异性相处,而且我也真的没有做好恋爱的准备。”
欧文笑了笑:“看来你们之间的问题还真的不少。”
和欧文聊得投契陈兰芝决定把心里那个最大的疙瘩给说出来:“其实我最介意的还有一件事,就是有一天,我无意间看到他的传呼机,上面有一条短信,是他前女友发过来的,上面写着一句话……”
陈兰芝又特地四处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写的是:我怀孕了!”
欧文看着她那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绷不住笑出声来:“那又怎么样?说不定是他的前女友怀了别人的孩子,特意向他报喜。”
陈兰芝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说:“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倒真有这个可能……”
刚好欧文的牛排上来了,煎得两面金黄,欧文拿起刀子切了一下,问:“服务员,您是不是上错了,我要的是五成熟的。”
服务员把毛巾往肩膀上一甩:“没错啊,一面五成熟,这不两面吗?则好十成熟,您在我们这儿吃饭您放心,我们这儿铁定不会把生肉往上端!”
欧文有点哭笑不得。
陈兰芝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欧文先生,本来好心好意请您吃个饭的,没想到这里的西餐不专业。”
欧文冲着她一笑:“吃饭不重要,和谁一起吃才重要,因为南希的原因我已经郁闷了很多天,今天这顿饭我吃得很开心。”
吃完了饭,欧文送陈兰芝回学校,大概是因为分享了彼此的恋爱秘密,两个人说起话来,不自觉的又轻松不少,欧文说话充满智慧,人又很幽默,这一路上又分享了不少以前自己在生意上经历的趣事,逗得陈兰芝一路都笑个不停。
回到学校,陈兰芝一脚踏进寝室的门,就听到有人不冷不热地说道:“唉,我说你们一年级的新生算是怎么回事儿啊?刚来就闹腾,你们还让不让人睡了?”
说话的是成思凌,她对面站着赵静和一脸尴尬的黄玉芬。
赵静一脸委屈地小声咕哝:“师姐,我们哪儿闹了,我就说让黄玉芬去洗澡,她不肯去,我多说了两句嘛。”
成思凌抱着肩膀冷笑:“你是说了两句吗?从你进寝室开始,到现在都有快一个小时了,我看你就没停止过叨叨,还有这位黄同学,您能不能受累去洗个澡啊?满屋子都是你的味儿,你能顾忌一下别人的感受吗?”
黄玉芬的脸立马涨得通红,低着头不知所措的。
秋红果在旁边拉成思凌:“行了行了,说两句就得了,你也早点睡吧?”
成思凌气不打一处来:“我睡?我睡得着吗?这位赵同学自打一进门那嘴就不闲着,不停地叨咕,那一位呢?黄同学,我真不好意思说你,麻烦你去洗个澡吧,你一进来,我们满屋子人都不能呼吸了。”
黄玉芬眼睛里面哽满了泪,一言不发拿了自己的毛巾和脸盆走了出去。
赵静也不说话了,洗潄完了就上床睡觉。
陈兰芝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赶快跟着黄玉芬走出去,只见她拿着脸盆没有往浴室的方向走,反倒向着女厕所的方向走过去了。
到了女厕所,眼瞅着四下里无人,黄玉芬把脸盆往自来水管下面一接就开始脱衣服。
陈兰芝吓得上前一把拦住她:“黄玉芬,你干嘛呢?这种天气你要洗冷水澡?”
黄玉芬没想到她会跟过来,脸立马红了:“俺没事儿,俺在家就经常洗冷水澡哩。”
陈兰芝说:“玉芬,你怎么这么傻啊?宿管阿姨那里有洗澡票可以免费领的,你怎么不去领啊?”
黄玉芬嘴一撇眼泪就下来了:“俺不敢去……宿管大娘看着俺那个眼神,就透着瞧不起。”
陈兰芝顿时无语。
黄玉芬小声说:“俺家穷,俺们一个村儿的人都穷,俺上学的这些钱都是找着一个远房亲戚借的。俺也知道,俺是来这儿学东西的,不是来和谁比吃比穿的,可是……可是俺也不是来受谁白眼的啊。”
陈兰芝听着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玉芬,我去给你要两张洗澡票去,你在这儿等着,可千万别用冷水洗。”
黄玉芬点了点头,这才算是止了眼泪。
陈兰芝一路小跑到宿管阿姨那儿领了洗澡票,又到自己房间拿了两件内衣带上,想了想又把自己的香皂和内衣服脸盆什么的给拿上了,成思凌又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了句:“大半夜的,跑来跑去的折腾什么呢?”
陈兰芝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位师姐,我们很尊重你,但是也请你学会尊重我们,注意一下自己的语气和措辞。”
感觉到她的眼神不善,成思凌冷声咕哝了一句:“系里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得静下心来赶稿子,你们这些新生能不能多顾忌一下我们的感受!?”
秋红果在旁边替她解释:“这几天二年级的同学都在准备稿子参赛,所以压力就大了点,几位学妹别往心里去啊。”
陈兰芝没有再多说什么,拿了衣服约上黄玉芬一起洗澡去了。
两个人都走到澡堂门口了,黄玉芬还有点怯怯的:“陈姐,俺们真要进去和那么多人一起洗啊?那多羞人啊。”
陈兰芝笑了:“城里的澡堂都是这样的,你习惯了就好了。”
两个人手拉着手进了澡堂,管澡堂的阿姨催着她们快点洗,再有三十分钟水就停了。
陈兰芝也不耽误,赶快把衣服一脱就进去了,黄玉芬也羞羞达达地把衣服给脱了跟在她身后走进去,陈兰芝找了个位置站定了,把水调好回头招呼:“玉芬站这儿,这里有……”
话还没说完,她就怔住了,黄玉芬原来这么瘦啊?说是皮包骨头都不为过,胸部几乎是平的,胳膊腿都细得可怜,更可怕的是,她的胸前和后背上都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
看到她看自己,黄玉芬更不自在了,陈兰芝把她拉到水龙头下面冲洗,象个大姐姐一样地问:“玉芬,你身上的伤疤是咋回事儿?”
黄玉芬的嗓子哽了哽:“是……是俺后爹打的。”
陈兰芝气得直咬牙:“这个畜生!他竟然下这么重的手?玉芬,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遮遮掩掩的,现在你已经考上大学了,你完全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将来你大学毕业了,有出息了,回去十倍二十倍地打到他身上去。”
黄玉芬一脸感激地看着她:“姐,你人真好。”
第二天一大早,赵静私下里找到陈兰芝:“兰芝姐,其实昨天我不是针对黄玉芬的,我们南方人每天都洗澡,所以不理解为什么黄玉芬不爱洗,我就好心地提醒她。
可是黄玉芬也怪,我都跟她说了半天话了,她就是哼哼哈哈的不动弹,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没有别的毛病,就是嘴碎点,我就多提醒了她两回呗,结果成思凌就不高兴,说我们两个人闹腾,还说黄玉芬脏。”
陈兰芝说:“赵静,其实昨天这事儿你也有不对的地方,黄玉芬的穿着打扮一看就知道是乡下孩子,挺困难的,生活习惯也肯定不会象城里孩子那么好。
你说了一回她不去,再说一回她还不去,那她肯定是有困难啊,你这么连三赶四地催人家,可不就伤人了吗?”
莫兰在旁边插话:“我倒觉得这事儿不怪赵静,有什么事儿大大方方说呗,她整天就低着头哼哼哈哈的,和她说话就费劲。”
莫兰是内蒙人,向来大大咧咧惯了,最不喜欢的就是和这种闷葫芦打交道,提起黄玉芬也是一脸的不高兴。
陈兰芝知道她们两个不喜欢黄玉芬,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暗地里能照顾黄玉芬就多照顾一下,平时的消费品日用品也和她分着用,免得她买不起了尴尬,毕竟她的出身太苦了,比自己年幼时还要苦。
大学的课业赶的不紧,但是非常充实,每天都能学习到新东西,陈兰芝好象突然之间找到了人生的真正意义,上辈子的自己真的是白活了!把自己囚禁在一份毫无营养的婚姻里面,白白葬送了自己的一辈子,看来这一辈子是千千万万不能这么过了,当女人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充实自己,让自己强大起来。陈兰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这是介于上辈子的阴影有些恐婚,所以害怕恋爱。
学习紧张,再加上这种不健康的心理作祟,陈兰芝转眼又是半个多月没和瞿红生联系。
瞿红生腰里挂着个传呼,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关机,却一直没有等到陈兰芝的一条信息。
瞿红生坐不住了,跑到学校去找陈兰芝,寝室的人说她还在教室里看书呢。
再找到教室,只见那个人一头扎进一堆课本里面,好象恨不得把所有的知识给一口吞到肚子里一样,眼瞅着她眼眶都深了,瞿红生说不出的心痛,跑到她面前敲了敲桌子:“嘿嘿嘿,光看书,不吃饭了?”
陈兰芝从一堆课本里抬起头来,迷茫着一双大眼睛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我对象!”瞿红生抱着肩膀一脸没好气:“这都多少天了,连个信息也不给我发?我不来找你,你还彻底给我没消息了?”
陈兰芝迷迷糊糊的冲着瞿红生伸出手去,瞿红生以为她是要拉自己的手,结果陈兰芝的手却是落在他的衣袖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一脸内行地说:“涤纶,英文名称polyester;华国俗称‘的确良,’定形性良好。”
瞿红生抬手照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学傻了?走,吃饭去。”
话一说完,扯着她的手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