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赶快换话题:“兰芝,你为什么要借那些书啊?你也想参加学校的比赛吗?”
莫兰也在旁边打圆场:“成思凌向来掐尖要强惯了,她估计是怕你参赛了,就多了一个竞争对手,所以才把那些书看得那么紧呢,你别理她。”
陈兰芝还真就是没有功夫理她,得出去抓紧时间找资料去呢。
陈兰芝背上书包,转身出了门,在市图书馆找了半天,她要的书都专业得很,市图书馆里根本没有。
陈兰芝一脸沮丧地想要往学校走,突然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人影,穿着件绿格子的衬衫,身上斜垮着个书包,低着头走得匆匆忙忙的。
是黄玉芬。
陈兰芝仔细一想,同在一个宿舍住着,怎么感觉好长时间都没有见过她了似的。
这丫头整天天不亮就起床,洗漱完了就不见人影,到了下午一下课就不见她,每次都是学校宿舍熄灯前她才回来,她这是在忙什么呢?
突然身后追过来一男的,上前几步一把抓住黄玉芬,嘴里嚷道:“嘿,黄玉芬,你走得那么快干什么啊?”
黄玉芬站住了:“我……我到点儿了啊,该下班了。”
那男的满身酒气,语气很不客气:“这会儿我那屋里还有一堆人呢,你说走就走了?留下的一堆碗我们还得自己洗?我们花钱雇你过来是干什么的?”
黄玉芬有点急:“我……我下午还有课呢,得赶快赶回去,要不然你们吃完了饭,就把碗先放着,等我晚上过一了再洗!”
那男的不依,粗鲁地把她的书包带子一扯:“凭什么啊?我们花钱请你来的,你活儿不干完就想走?还不赶快回去洗去。”
黄玉芬被他扯得一个趔趄没站住,差点跌倒,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下午的两堂课特别重要,黄玉芬害怕迟到,止不住委屈地说道:“我来的时侯,你们说好了是让我来照顾老太太的,没说是什么家务都让我做啊。”
那个男的怕是喝了点酒,强横脾气出来了,大手一挥照着黄玉芬的身上就拍了一巴掌:“你一个小保姆,他妈的横什么横?”
黄玉芬被他打了那一巴掌,不但不争辩,反倒把头一缩跟着那男的就要往回走。
陈兰芝一看这阵势就恼了,上前几步挡在她面前:“黄玉芬,你在干什么呢?”
黄玉芬一看见她,惊得脸一红,更不敢说话了。
陈兰芝看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头有点窝气,好歹也是本市重点大学的学生呢,就由着这么个小市民蹬鼻子上脸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了?
要知道,1980-1989年十年高考合计招生人数只有483万,平均每年不到50万人。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惨烈竞争打造了货真价实的一代“天之骄子”,整个家族,整个村镇能出上一个大学生,都能让一大家子一个乡一个镇的人跟着觉得脸上有光,何况z大可是本省的重点大学之一!
身为z大的学生,黄玉芬竟然让这么个粗鲁的小市民给欺负成这样?陈兰芝看着都替她憋屈。
“都快开始上课了,你还在这里来回转悠什么呢?还不赶快走?”陈兰芝话一说完,扯着黄玉苏就往前走。
那个男的上前拦住她们:“嘿嘿嘿,你是谁啊?你又算老几啊?这是我们家小保姆,她活儿没干完,凭什么走?你们真当我们这些雇主是好糊弄的呢?”
陈兰芝把胸前的校徽一亮:“我刚才已经听清楚了,我们这位同学到你们家当保姆,只是为了照顾你们家的老太太,你凭什么把所有的家务活儿都扔给她干?她可是正规学校的大学生,你想让她不上课给你们干家务也可以,现在加工资吧。”
那男的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嘴巴这么厉害,当即就怔住了:“加……加什么工资啊?她一个保姆不干活,还让我们给她加工资,没这道理吧?”
陈兰芝看着他:“有没有道理你自己心里清楚,反正人家拿多少钱就干多少活,天经地义,现在可是新社会了,谁想干这种剥削劳动人民的事儿,总会有相关部门治他!玉芬,别理他,咱们走!”
陈兰芝话一说完,扯着黄玉芬就走。
当着大街上这么多人的面,那个男的也不敢硬缠两个大学生,就在后面大声威胁:“嘿,你走,你走就走,你信不信,我工资全都不给你了!”
黄玉芬吓得赶快站住,陈兰芝一拉她的袖子:“别听他吓唬你,他要是敢不给你工钱,咱们有办法治他。”
两个人一起上了公交车,黄玉芬半天没说话。
陈兰芝问她:“怎么了?怪我把你扯走了?得罪了那一家的雇主?”
黄玉芬摇了摇头,眼泪丝丝的:“不是的,那一家人坏得很,说好了一个月十八块钱让我帮忙照顾他们家生病的老太太,可是平时什么活儿都让我干,饭也得我做,卫生也得我收拾,家里什么杂活儿都是我的,万一我手脚慢一点,他们就又吼又骂的。其实我也想着这个月干完我就不干了呢,可是……这还差三天不到一个月呢,我要是不去,他们真敢彻底赖掉我的工钱。”
陈兰芝说:“看来这件事儿我又管得多余了。”
黄玉芬赶快摆手:“不是的,陈姐,我不是这意思。”
陈兰芝笑了:“逗你呢,别害怕,你的工资明天我帮你要去。”
黄玉芬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又垂下头紧张地搓着自己的衣服角,眼底的神情有些复杂,象是愧疚,又象是自责,就是欲言又止的。
陈兰芝在心中暗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
当天晚上陈兰芝往李冬和周国良住的宾馆里面打了个电话,这两个人果然没走。
陈兰芝把黄玉芬的事情给他们两个人说了,把这两个人也气得不轻:“这都什么年月了?还有人这么欺负人呢?昨儿个那混蛋他还威胁你了?嘿,这个不怕死的,看我们哥两个不弄死他?”
陈兰芝说:“我可没说让你们帮我去打架,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女孩子势单力薄的,去了反倒招人欺负,你们两个一块儿去,给我们壮壮声势就好。”
两个人在电话那头把胸脯拍得梆梆响:“没问题,这个事儿,我们哥两个管定了。”
第二天中午吃完饭,陈兰芝拉着黄玉芬一起去要工钱,两个人在巷子口迎上李冬和周国良四个人一起往巷子里走。
离得老远就听到那一家屋子里传来乱七八糟的划拳的声音,黄玉芬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拿手指了指:“就是这家了。”
陈兰芝上前敲门,不一会儿,屋子里出来个膀大腰圆的男人,粗声粗气地问:“你们找谁啊?”
陈兰芝认出来这就是昨天那个男的,当即说:“找你要我们的工资,拿出来吧。”
“我呸!”那男的往地上一啐,转手就要关门。
李冬一脚把门给踹开了,照着那男的身上一推:“怎么着啊?这是想赖帐?”
那男的一看李冬不好惹,冲着身后一身招呼:“弟兄们,有人上门来找麻烦!”
转眼身后冒出来四五个男的,个个一身酒气。
“哟,你们几个胆子不小啊?敢上我们门上找麻烦?”其中一个肩膀上纹着老虎头的男人,一脸奸笑地打量着面前的几个人。
李冬和周国良都是瘦高个儿,一个眉目清朗,一个斯文白净,那两个女的更不用说了,一个瘦小得跟个麻杆猴似的,另一个长得还挺好看的……这四个人,怎么看都不象是能打的。
这几个人一脸皮笑肉不笑的:“你这个保姆,来的时侯咱们可是说好了,一个月给你十八块钱,现在一个月还没干完呢,我凭什么给你工钱?”
陈兰芝拦在前面问:“差三天的工钱你可以给扣了,但是一分钱不给可说不过去,再说了,你们一开始说是照顾老太太的,可是实际上她多做了好多活儿,这个工钱你们怎么就没算?”
虎头男一看说不过她,当即翻脸,把酒瓶子往地上一摔:“怎么着?这个钱我们还真就是不给了,有本事动手打啊?”
一屋子无赖全都站起来,抖着满脸横肉集体摆造型。
黄玉芬被吓住了,怯怯地拉陈兰芝的衣袖小声说:“兰芝姐,要不然,这钱咱们别要了吧……别闹出大事儿来。”
没想到陈兰芝反倒把胸一挺,把袖子一挽:“有本事,你们就动手啊,我们还真就不怕你们了。”
满屋子无赖一看这架势,立马就笑了:“啊哟喂,这小妞有意思啊!来来来,动手,动手,现在马上动手,就你那杨柳小细腰还没有爷的胳膊肘子粗呢。”
那人一边说一边就要往前凑。
李冬和周国良上前一步把两个女孩子挡在身后。
李冬说:“是时侯亮出法器了。”
周国良说:“该是召唤神兽了。”
李冬大吼一声:“凯迪!”
周国良大声叫道:“拉客!”
只听巷子外头有人高声应答:“来了!”
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几声轰鸣,转眼十几辆三蹦子冲进巷子,脑袋梳成溜光三七分的凯迪带着十来名壮硕的司机冲进来大声问:“陈姐,冬哥,国良哥,有什么指示?”
李冬冲着对面的人一指:“这几个想欺负咱们家陈老板,你说怎么办?”
凯迪立马把眼睛一瞪:“嘿,老子的财神爷你们也敢得罪?不想混了吧?你们几个是混哪条道上的?”
对方一看到对面这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立马就怂了,赶快点头哈腰的道:“几位兄弟,别生气,别生气,不就是十八块钱吗?我们给,马上给。”
凯迪把小分头一甩:“什么十八块钱啊?我们哥几个过来那油钱都不止十八,你们现在,给我们每个人买两盒烟去,大前门不要,最少得是散花,都他妈的看什么看,还不快点!”
那几个无赖不敢不办,点头哈腰地把工钱给结了,又给凯迪他们那些人每人两包好烟,还把他们一直恭恭敬敬地送出巷子口。
凯迪一见陈兰芝就满脸热笑:“陈老板最近生意不错吧?什么时侯还有大活儿给我们哥几个干啊?”
陈兰芝问:“你们现在都到市里揽活儿了啊?看来干得还不错啊?”
凯迪一脸得意:“那是那是,现在经济发展多快啊,我们这些干运输的也得与时俱进不是?你看眼前我们还是开的三蹦子对吧?到了明年,我们铁定得全都给换成四轮的!”
陈兰芝满脸赞许:“凯迪,好样的。”
得到赞扬的凯迪一脸得意。
钱要回来了,李冬和周国良也觉得自己大功告成,两个人辞了陈兰芝要回县城去,临走又特地交待,离那个假洋鬼子千万要远点,那个货他没操好心。
转眼这帮人浩浩荡荡地走远,陈兰芝回头看向黄玉芬:“这一回钱是要回来了,不过你以后自己也要长个心眼儿,再找地方当保姆千万得看仔细对方的人品再说。”
黄玉芬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姐,你怎么这么有本事啊?”
陈兰芝揽着她的肩膀往前走:“其实我以前也和你一样,整天这也怕那也怕的,凡事能忍就忍,能躲就躲,结果就由着人家蹬鼻子上脸一直欺负到头上来。现在我可想通了,凡事都只管忍耐,别人只会加倍地欺负你,所以该反击就反击,大不了跟他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