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对祁连如此信任，是因为祁连他不好女色而好男风，而且从未想过遮掩或隐瞒，反倒无比张扬，弄得几乎天下皆知。

    不管他这么做是真的喜好龙阳，还是为了降低自己或其他皇子的警惕，周皇都对祁连无比放心。因为在思想并不开放的大周，一个断袖——不管是真是假，只要传出了断袖的名声，朝堂和民间就绝不可能接受这样一个人成为大周的皇帝。

    周皇有自信，在他死后不管哪个皇子登上皇位，都会愿意供着这个既有真才实学，又完全没有反叛动机的兄弟的，到时候，祁连这个翊王就会是新帝最值得信任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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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的是，周皇高估了自己教养孩子的水平，高估了他那些皇子们的素质头脑，也低估了他们的野心和脑残程度。

    就比如，周皇不会想到自己的身体这么快垮掉因为他一向以为平庸懦弱的太子联合皇后给他下了慢性的毒药，是因为他久不退位，这些年又重用祁连而心生不满。

    又比如，一向表现得温文尔雅，孝顺恭敬的八皇子祁凉已经在谋划着造反逼宫，是因为不满周皇多年来把他放在备选太子的位置上，给了希望又不给承诺，近年来更是无故贬斥，让“罪臣之女”生下的九皇子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还有早年那些被皇后养废，早早放出宫的皇子们，其实都在暗中组建势力，拉拢朝臣。

    这些人暗中的动作祁连都心知肚明，却一点都没有知会周皇一声的意思。

    祁连对周皇那一点孺慕之情早在母亲吊死在韶华殿上时就已经没了，剩下的父子之情，养育之恩也在日复一日的冷待，和他对皇后磋磨后宫嫔妃之子的默许里淡薄，最后消失在那一杯添了“失魂”之毒的茶水里。

    毒是八皇子手下一个混迹江湖的术士找来的，加了毒药的茶水是云华贵妃身边的芸姑姑买通了韶华殿里伺候的宫人送的，但他中毒后为他检查调理身体的吴太医却完全是完全只听命于周皇的人。

    “失魂”之毒的症状如此明显啊，随便一个熟读过前朝医典的医者都能判断出来他中了这种毒，何况是宫里医术最好，最受周皇信任的吴太医！

    可周皇是怎么做的呢？他让吴太医瞒下了这件事，对八皇子和云华贵妃一如往昔。宫中被买通的宫人都散播谣言，只说九皇子天生就是傻子，愚昧木讷，现在这副神志不清的情况也是正常，绝非被人暗害的缘故。

    周皇对这些传言放任不管，对中了毒的祁连视若不见。

    神魂飘荡在自己身体旁，眼看自己如一个木偶般任人摆布，却什么也做不了。祁连七岁喝下那碗药，自此浑浑噩噩过了五年，直到十二岁，遇到了进宫伴读的顾长行。

    看着桌案上八皇子与国安公密谋的情报，祁连挑着眉无所谓地笑了。

    父视我为草芥，兄视我为寇仇。如今这父子反目，兵刀相见的一场好戏，我可真是期待得很。

    ——

    晟天十八年，周皇大寿。

    即便周皇病重，按照大周礼制，帝王的寿宴也不会有所简化，必定要大办特办，方能显现出皇室威严。

    身为太子的三皇子少见的出现在皇后的坤宁宫内，虽然身穿的是尊贵至极的储君服饰，姿态却懦弱无比，没有一点天潢贵胄的气度，此刻脸上的神情更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与他相比，一旁的皇后反倒是姿态雍容，气势十足，此刻她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尽是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之色。

    “母后。。。我有些后悔了。。”

    “殿下，开弓可没有回头箭啊。”

    曾经热闹非凡，如今却门可罗雀的八皇子府内，国安公焦躁地踱着步子，满脸忧愁。八皇子坐在一幅棋局之前，面上是一派镇定自若，落子时微颤的手却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落子无悔，国安公，事已至此，你还在犹豫什么？”

    翊王府内，祁连慢慢品着茶，浅褐色的眸子隐在袅袅雾气之后，如同清澈而幽深的潭水。鸣鸾半跪在祁连身前垂首，恭敬无比，却已经是蓄势待发的姿态。

    “属下听命。”

    上京城内，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