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密会一丈青(第2页)
“那位太子殿下?”
“嗯。”
郭丹岩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走:“晚了,赶紧洗洗睡吧。”
“……”
玄邃忿忿地往门上摔了个酒坛子。谁知哐啷一声后门又推开了,郭丹岩已经换回郭小石的角色,肃容道:“世子,有人送信来。”
玄邃仍然窝在酒堆里,气势却变得极其凌厉,眼神清明地问:“谁?”
……
这条街叫西门街。
然而它跟城门没有一个子儿的关系,西门街是条专门停马车的小巷子,两头都是活路,两头出来就是金京最出名的一块地界儿,叫十八楼。
这些楼,都是青楼。
每到月上梢头,楼上的美人身披轻纱卷起湘帘,凭栏笑而不语。各楼焚的沉香、龙涎香、合欢香香雾齐齐喷涌出来,和灯光月色溶为一片,望上去仿若瑶宫仙境。
西门街摩肩擦踵的车马里,有辆十分普通的清油车。车前挂了两盏小红灯笼,上边写着黑色的“茶”字。
玄邃闪身上车,果然看到了斜靠在软垫里,正闭目养神的魏尊。
玄邃除下蒙面巾,有些意外:“我以为殿下几天前已离开金京。”
魏尊示意请他坐,答道:“情势紧迫,孤便与世子开门见山——世子可愿随孤一道出京?”
玄邃双手抱头往后一倒,靠在软垫上懒洋洋地问:“我为什么要走?”
魏尊道:“明人不说暗话,一年之内,南魏必有战事,孤不希望护国公因为世子掣肘。”
玄邃道:“你帮我,他也未必就投靠你。”
“无妨。”魏尊微微一笑:“就当是孤的诚意。”
玄邃摆手道:“还是算了,在金京也是当人质,跟着殿下也是当人质,做生不如做熟,不去不去。”
魏尊道:“世子误会了,出京之后孤另有去处,世子自便就是。”
玄邃:“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
这人从来自视为君。玄邃抱拳道:“多谢,容我明日答复殿下。”
“静候世子佳音。”
玄邃离去后,隔壁马车上下来一个有些斜视的女子,隔着车帘轻声请示:“公子,是否现在回去?”
“去一丈青。”
旄丘悔得肠子都青了,殿下身上还缠着冒血的纱布,就这么出来挣命,回去周海绝对不会给她好脸色。
一丈青离西门街不远,拐弯儿就到,算十八楼里比较雅致的一间。这项魏尊的秘密产业也是旄丘在打理。
旄丘小心扶着魏尊,从密道进了一丈青楼上从未开放过,隐藏在夹层里的房间,青璇。
“以金梅的名义传弗四娘过来。”
魏尊平躺在床上,让旄丘为他处理渗血的伤口,特意嘱咐一句:“别走刚才的密道。”
旄丘手上不停,随口道:“殿下放心,属下怎么敢随便带外人走密道?”
这话说完,她心里忽然有了明悟——殿下哪儿是担心暴露密道?只因此地乃是青楼,那密道隔壁便是姑娘的房间,一路行来,难免有床榻咯吱、淫辞浪语之声传来。
是怕小捕快难堪。
胸中只有河山社稷的殿下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种小事了?殿下这铁树终于要开花,旄丘轻轻地笑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
弗四娘在一丈青见到了万恶的酉先生。
他长发披垂神态疲倦,松松裹着锦被斜倚在床头,地上胡乱丢着绫罗轻纱,还有女子撕破的亵衣。
室内尽是浓郁的脂粉香。
……禽兽。
弗四娘立刻退到屏风后,隔着一架朦朦胧胧的花鸟连屏,二人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任务如何?”
“案子不是已经破了么?”
酉先生洁白修长的指尖敲打着床榻:“我问的是真凶。”
表面看来,一切都是拓跋皇后和拓跋氏的阴谋,但这是博弈的结果,而不是真相。
糊弄这个玲珑心窍的酉先生是不可能的,弗四娘斟酌了一下。
“第一个疑点来自柔贵妃。安辰自称受皇后指使,用三皇子的身世威胁柔贵妃。但柔贵妃亲口承认,陛下已经知晓李豐并非皇家血脉,要她反过来指证皇后。”
“子女惨死后,柔贵妃装疯卖傻,即使面对陛下的威胁依然不为所动,显然是为保护李豐的生父。可她却被一句话打开了话匣子。”
“——濯龙园遭遇匪乱,太子已薨,禁军全军覆灭。柔贵妃从这句话中确认了情人的死讯。”
“这么一想,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有机会进宫与贵妃暗通款曲、禁军覆灭时绝无幸存可能的,只有左统领杨金年。”
“于是我去找了冯大统领,发现押送太子去濯龙园这任务,他原本派给了右统领赵然。是陛下钦点杨金年,把他送入死地,同时留赵然在金京,给足了他造反的机会。”
酉先生神色凝重:“你是说……”
“第二个疑点是安辰。”
弗四娘自顾说下去:“安辰上拶指时还在咬牙抵赖,一听到杖刑却立马松口,因为她身怀有孕。胎儿的父亲在安辰身上下了痋术,利用她指认皇后行凶,最后再操纵她坠地自杀,让一切死无对证。”
“威胁柔贵妃的不是皇后,也不是翠微,从头到尾只有安辰和她孩子的父亲,自编自演了这出戏。”
“安辰是陪嫁丫头,最清楚柔贵妃过去的人非她莫属。所以,陛下会知晓李豐的身世也不奇怪了。”
隔着屏风望去,酉先生一只手按在胸前,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手下洇出一点鲜红。
“这种响尾蛊蛇,和安辰所中痋术都来自百濮,与翻雪楼一案中出现的痋蝶旧梦十分相似。让人想起那个梨花禅寺的住持,奈落迦摩提。”
“以拓跋氏的手眼通天,要在金京抓一个和尚,还不是三个指头捏田螺的事儿?找不到的理由只有一个,奈落迦摩提藏在一个拓跋氏的手伸不到的地方……皇宫。”
酉先生慢慢道:“所以,一切都是魏帝精心谋划?”
“杀公主,废太子,除杨金年,舍弃不贞的贵妃和杂种皇子,分化拓跋氏内部,拿皇后开刀,逼拓跋步谋反,使其党羽暴露,一网打尽,最后操纵关键人物安辰自杀。”
“奈落迦摩提要么提前跑了,要么……”要么也必被魏帝除去。
如此一箭数雕、连消带打的连环计。弗四娘也不禁叹了声:“姜是老的辣。”
酉先生似乎有些疲倦地阖上眼,低声道:“任务完成,你去吧。”
半晌没听到离开的脚步声,酉先生纳闷地睁眼,发现弗四娘依然站在屏风后。
“下个任务是什么?我要魏宬的钥匙,越快越好。”弗四娘直截了当地道。
酉先生:“找到相王宝藏?”
弗四娘:“打扰,钥匙不要了。”
酉先生嘴角微微一勾:“只完成了一个任务,钥匙不能给你。但今夜丑时,魏宬会打开一个时辰。”
弗四娘的眼睛亮了,难掩愉悦地喊了声:“多谢你,好人!”
……
旄丘手忙脚乱地给魏尊止血换纱布,嘴上埋怨:“一再嘱咐殿下千万别动气,伤口又崩开了不是……”
魏尊阖着眼,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如果一个姑娘说你是个好人,是什么意思?”
旄丘噗嗤一笑:“意思是你很好,但我不喜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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