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城,地牢。
慕容恪还是决定和青丘有勇纠缠下去。
“我懒得跟你废话,此次来有事相询。”慕容恪说。
“我干嘛回答?”青丘有勇回答道。
“为保住小命。”
“您以为我怕死?”他似乎颇觉有趣。
“你会的。苍天有眼,你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将使你死后在七层地狱的最深渊永远受苦。”
“苍天在哪儿,步扬夫人?难道是那些您老公成天顶礼膜拜的树?我老姐摘他脑袋时,他们做什么去了?”青丘有勇吃吃笑道,“如果这世上真有神灵存在,为何还充满苦痛与不公?”
“因为有像你这样的人。”
“没人能像我。世上只有一个我。”
他疯了,除了狂妄自大和匹夫之勇外一无。我真是浪费时间。如果他身上曾有那么一点点荣誉的火花,也早已熄灭。“你实在不想说,那就算了。这壶酒你是喝下还是撒尿进去,我都无所谓。”
她伸手推门时他开了口,“步扬夫人,”她转过身来,。“在这阴湿的鬼地方什么都生锈,”青丘有勇说道,“连人的礼貌也不例外。留下来吧,我能给您答案……如果您开得起价。”
他毫无廉耻。“俘虏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
“噢,我很公道。您的狱卒只会说庸俗的谎话,还前后不一。前一天他说我老姐被剥了皮,第二天又成了我父亲。好吧,您回答我的问题,我给您您要的答案。”
“真实的答案?”
“噢,您要真相?小心啊,夫人。我那丑鬼弟弟常说大部分的人宁可否认事实,也不愿面对真相。”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有那份承担的坚强。”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那好吧,您能不能发发善心……把酒给我,我喉咙干着呢。”
慕容恪将灯挂在门边,把杯子和酒壶拿过来。青丘有勇先把酒在嘴里漱了漱才咽下去。“又酸又劣,”他说,“不过算啦。”他背靠墙壁,膝盖提到胸前,盯着她看。“步扬夫人,您的第一个问题是?”
不知这场游戏要持续多久,她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你是皇甫彰里的爹吗?”
“知道答案又何必问。”
“我要听你亲口说。”
他耸耸肩。“和你想的一样,我承认,皇甫彰里是我的种,和谁的就不用说了吧,你猜的出来。”
“你承认是你姐姐的情人?”
“我一直爱着老姐。您现在欠我两个问题。我的亲人可还安好?”
“据说你有个亲戚战死在牛津村。”
青丘有勇无动于衷。“老姐叫他呆瓜叔叔,真是实至名归。我只在乎我那老姐、丑鬼弟弟和我父亲大人。”
“他们还活着,三个都活着。”但活不长的,诸神保佑。
青丘有勇喝酒。“下一个问题。”
慕容恪不知他敢不敢面对她的下一个问题,或只轻描淡写来句谎话。“我儿步扬明如何会摔下去?”
“是我干的,我用石头击中了树上的他,你却找我那可怜的弟弟替我顶了雷,这笔账您可以找我算。”
答得如此轻巧,竟让她半晌说不出话来。若是有刀,我立刻宰了他,她想着想着,直到想起了女儿们,于是竭力平息嗓音:“你可是铁卫?发誓要保护弱者和无辜之人。”
“他弱是够弱,无辜却说不上。他在偷窥。”
“步扬明决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就怪您那些宝贝神灵吧,他们把这孩子领到树上,看到了他不该看的事。”
“责怪神灵?”她难以置信,“是你亲手把他摔下树来。你想让他死。”
铁镣轻响。“我把小孩从树顶掷下当然不是让他锻炼身体。是的,我要他死。”
“但他没死,你知道你的危险更大,所以付给杀手一袋银币,以确保步扬明不会苏醒。”
“我?”青丘有勇举起酒杯,灌下一大口。“我不否认我们谈论过这档子事,但您日夜陪在他身边,您家智囊苏师傅和步扬尘大人也时不时来探望,还有守卫,以及那些该死的雪狼……要去的话大概得从半个北冥城的人马里杀出一条血路。何况我干嘛操这份心?当时那小孩和死人有什么差别?”
“你不老实,谈话到此结束。”慕容恪摊开手掌他看看指头和掌心。“这就是那个想割步扬明喉咙的人留下的。你敢发誓与此无关?”
“以我身为青丘家族的荣誉起誓,这不是我干的。”
“你青丘家族的荣誉比这个还不如。”她踢翻粪桶。肮脏难闻的褐泥散了一地,被稻草所吸收。
青丘有勇尽镣铐所能允许地远离污物。“是的,我打心眼儿里瞧不起什么狗屁荣誉,但我决不会雇人来替我杀人。信不信随您,步扬夫人,倘若我要杀您的儿子步扬明,定会亲自动手。”
诸神慈悲,他说的是真话。“不是你派的,那就是你姐姐的安排。”
“若是那样,我一定会知道。我老姐与我之间没有秘密。”
“那么是你那丑鬼弟弟的所为。”
“青丘有病和您家步扬明一样无辜啊。他长得虽也不高,却不会爬到别人窗边,窥来看去。”
“杀手为何带着他的匕首?”
“什么匕首?”
“这么长,”她边说边比,“样式普通,做工却很精细,匕首是甘铁生所铸,把柄是龙骨。是你弟弟从白敬亭那儿把它赢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