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外如洗的凉空又一次地含情望着靳砥,那几颗星子如期而至。
他站起身走到外面,手里握着一个小巧酒壶,里面是自家城里老百姓酿的酒,清冽得打人的心。
晚风溜进了他的发丝间,望着三月漫上柳梢头的点点翠绿,他不由得发出感叹:“这风景,我已看了二十五年了啊。”
“是,你今年二十五岁,我是在这军营帐篷里把你生下来的。”靳砥回身,母亲手里的斗篷刚好给他披身上。
“难不成还得在这里待一个二十五年?”
“等到咱们军责城的兵士们把几十里外的耕屯城收复,我们就可以不用再过这战争岁月了。”母亲嫣然一笑,年华的沧桑痕迹霎时退却些许。
靳砥望着母亲这甘之如饴的模样,心中再次涌上敬佩。
“靳将军!”“靳将军!”
守门的将士纷纷呼喊,靳砥看到父亲靳雍率着一骑巡兵回来。靳雍利落下马,一边解盔甲一边走过来:“消食结束!奇怪了,这么多天晚上我带兵出去巡视,偏偏一点风声也没有。这几十年了,像这样的情况还从未发生!老八和他的几个儿子什么时候这么消停过?”
跟在靳雍身边的一个将领接过盔甲,蹙了剑眉:“我也觉得奇怪,耕屯与咱们三月一小战,五月一大战,何时这般消停?”
靳砥笑着对那将领道:“弗弟,你以往该说没有战事是好事啊,怎么如今也觉奇怪?”
张弗自嘲一笑:“跟在靳将军身边,怎么也得一天长一个心眼!”
“唉,这脑后长反骨的老八与朝廷作对了几十年,他的儿子又都来继承他的“反业”了!我总是想着能早些结束战争,收复耕屯,少些流血,但是他们这么磨下去,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如今可好,耕屯也不知道又琢磨着什么。”靳雍五十岁,可纵然眸光里透着多少锐气与睿智,都难以掩盖边城多年作战带给他面庞的沧桑浓霜,他看起来像是年近花甲了。靳雍撩起帐篷帘子走了进去,靳砥和张弗跟随其后。
三人每晚都会围着一方落满标志的土堆研讨如何能迅速攻下耕屯,可纵使百计频出,奈何耕屯一个泱泱大城,故而收效甚微。
军责是阻止当今圣上的八弟戎天扩展版图的军事重镇,其城市规模比耕屯小很多。军责能在这里坚守数十年,甚至还带给耕屯不少危机,已经颇为罕见。
“耕屯如此安静已经有月余了,我们也不敢贸然进攻。”靳砥抽出削铁剑,无任何纹路的剑身泛着锐利的光泽,投在他眼眸里。
靳雍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站了起来:“那道圣旨是上月初八来的,就是从那时起,耕屯渐渐没了作为。”
张弗站了起来,眼眸发亮:“圣旨说,由于军责长年禁止货物流通,导致其他县镇发展极缓,所以皇上让军责开始货物流通。”
靳雍点头:“咱们怕耕屯战事有变,所以一直禁止军责货物流通,确实无法让周边县镇百姓到军责采购。这道圣旨我不敢不遵,可还是令兵士在城门口严查,绝对禁止兵器出了军责。”
靳砥道:“这段时间,也没有兵器从军责出去,但是戎天那边却渐而沉寂,这中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将军,门外有个襄军派的姑娘,她带着咱们城门口几个兵士求见,我已经看过她襄军派的标志了。”帐篷外一个兵士道。
“请进来!”靳雍点头。
“襄军派独独来了一个姑娘,有些奇怪。”靳砥望着父亲。
这话音还未落,一位十八、九岁的女子已经不露痕迹地轻然走了进来。她一身利落的袍衫墨染似的,黑发带高高束起长发,一双大眼水汪汪的,颇为温柔,眼底却透着某种顽强。
她冲靳雍行礼:“靳将军,我是襄军派弟子余惟,因我年龄小,未随军打过仗,所以您不识得我,这是我襄军派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