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隔着幔帘隐约看到,幔帘后的倩影稍稍起身福了福,便开口道:“闻妙琴坊里妙音娘子善琴,今日有幸听闻一曲,确实名不虚传。”
“公子今日前来,是听琴还是切磋呢?”云琅的声音从幔帘里传来。
“在下闻声而来。”
“妙琴坊里略备数琴,公子何不挑选一把,一抒胸怀呢?”
那位公子也不客气,径自查看一番之后在一把琴前坐下,随后悠悠琴音倾泻而出,意境广阔而高远。云琅心想,能弹奏出这样辽阔的琴音,此人必定胸怀天下,志在高远。
琴音尽,云琅赞叹道:“公子胸襟广阔,令人佩服。”
“哦?妙音娘子如何从琴音中知晓在下乃胸襟广阔之人?”公子脸上浮现一抹探究之色。
“公子的琴音干净利落,跌宕回响,行云流水,不拘小节。容天地万物,纳千姿百态。如此可见,公子定然是知生命之辽阔,岁月之绵长之人。这样的人,又怎会是那心胸狭隘之人呢?”云琅娓娓道来。
公子的嘴角浮现一抹笑意,竟让云琅感受到其周身散发出来的暖意,如一块暖玉,柔和而温暖。
“妙音娘子果然心思玲珑。在下还听闻妙音娘子善解人心,在下有一困惑不知妙音娘子可否解之?”公子微微作揖,彬彬有礼道。
“可能公子有所不知,妙音娘子只能解有缘人之惑,公子的惑恐小女无能为力。”云琅不疾不徐道。
“何谓有缘人。”
“有缘人自不会问何谓有缘人。”
“哈哈”这位公子竟笑出了声,声音爽朗,坦坦荡荡。随后潇洒起身,对幔帘内的云琅说道,“妙音娘子,后会有期。”
“公子慢走。”幔帘后的人影站起,不悲不喜,似淡漠疏离,又似清高淡雅。
云琅看着那位公子走出去的背影,肩背挺直,步伐坚定,身后还跟着扈从,那扈从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武功深不可测,云琅嘴角微微勾起,就是不知道跟临影比起来会怎样。不过由此可知,那位公子的身份定是尊贵之人,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云琅还未来得及细想,便看见进来一个丫鬟,丫鬟曲身行礼,道:“敢问姑娘可是妙音娘子?”
“正是。”
“妙音娘子,我家小姐有请。可否请妙音娘子做客丞相府。”丫鬟十分有礼且客气地说道。
云琅疏离出声,道:“妙音娘子不接受任何邀请,妙琴坊的规矩是谈琴,霓裳坊的规矩是预约,妙语阁的规矩是留下所求即可。姑娘既是来到妙琴坊,若不是谈琴,那就请恕妙音怠慢了。”
丫鬟脸色一白,忙解释道,“妙音娘子见谅,我家小姐对妙音娘子绝无恶意,只是丞相府家教甚严,闺中小姐不好出来,因此才想着邀请妙音娘子到府上做客。”
“若你家小姐出不来,你且可让你家小姐将所求之事托与你,又何来必须邀我入府之说呢?”云琅神色如常,只是看这丫鬟也颇为识大体,可知是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想来她家小姐应是位知书达理之人。
“是奴婢唐突了,多谢妙音娘子,奴婢定将妙音娘子的话悉数转述小姐,待小姐定夺。今日打扰,奴婢先行告退了。”丫鬟已经恢复了脸色,仍礼貌有加,福身行礼便退出。
云琅却看见那婢女走到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旁,低头朝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便跟着马车慢慢走了。云琅眉眼一挑,既然来了不来相见,反倒派个婢女来,这个丞相府千金可真有趣,就是不知道这趣是娱己还是娱人了。
云琅站在窗边,望着街上人来人往,想起不久前来京都刺杀兵部侍郎的时候,那时二月的京都寒风刺骨,而她却宁愿记得那刺骨的寒也不愿想起兵部侍郎鲜血的温度。云琅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恶心,张开眼,眼底又一片清明。需要加快计划的进度了,云琅心想。
云琅离开窗边,朝屋内走去,却不知远处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那抹倩影,直到消失不见也未移开。临影戴着兜帽,站在暗处。他没有遗漏掉刚才云琅闭眼痛苦的样子,手紧握得指节发白。他该怎么做,才能让云琅快乐。或许冷月阁一日存在,云琅和他都不会快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