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两岸,风光无限,清晨的第一声钟响,四门就已经热闹起来,摊点商贩,往来贸易;市肆酒馆,呼声不断,喧嚣的京城南门,吊桥落稳,飞奔来几匹驰骋的骏马,驮来一众意气风发的少年。
“吁——”清厉的一声,缰绳紧勒,乌黑的宝马扬起前蹄,踏在空旷的草地上,随后的众人纷纷停住,打头的公子身穿绣竹叶花纹劲装,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五官锋利英挺却已敛尽戾气,满目平和的模样几乎让人忘却了他十七岁就斩将夺旗的威风。
六年前,太祖皇帝荡平南唐,倚仗的不是十位开国大将,而是这位东平侯府世子高琼的发妻,一个日杀四门的女将军。刘氏夫人嫁入侯府,可谓门不当户不对,说来也奇,自这夫人过门后,高世子就脱胎换骨,洗心革面,将往常那浑浑噩噩的公子哥做派一应丢弃,可惜当年之战过于惨烈,害得那骁勇堪比樊梨花的女将军埋骨异乡,朝野惊骇,眼见爱妻骤离,高世子悲痛万分,竟多年不曾续弦,似对男女之事心若止水,连其母秦国长公主都不敢轻易提起此事。
与他并称京城双霸的郑印,乃是当今汴京城内最年轻的少侯爷,生得相貌雄毅,身长八尺。秦楼楚馆夜夜笙歌的荒唐事他没少做,斗鸡赌狗,聚众斗殴的事也是寻常。当日他家父亲因辱骂太祖皇帝被武士击顶而亡,其母陶氏闻讯当即点了阖府常兵,逼太祖皇帝给他家侯爷平反认错才肯收兵罢休,先太祖不能过于苛责功臣,只得照做,自那之后,少侯爷袭了爵,接了管家权,倒也是收心敛性。如今京城里提起昔日这“双霸”的名声,各个都是赞不绝口,仿佛从前的荒诞从未发生过一般。
直到杨业归宋,带来了杨家八子。这等子女福分,连坐拥三宫六院的当今官家都不及,更难得这八子各个渊博睿智,文武双全,就连最小的八郎也是因着一手好字颇受赞誉,七郎延嗣更是因入京当日与权臣潘美的四子潘豹打了一场而名声大噪,两家直闹到御前才了了这场官司。潘豹寻花问柳之徒,名声自然好不到哪儿去,所以对于杨七郎这种抱打不平,京城上下还是很买账,当然这里面不包括他的父亲杨业。据说杨家七子在祠堂门外跪了十几个时辰才将被杨业打的奄奄一息的七郎救下,这次教训让七郎足足记了半年之久,因而天波府也就平静了半年之久。
若论起八子中最出众的一个,当属六郎延昭,此人龙驹凤雏之姿,又素爱穿一袭胜雪的白衣,实在是风流中不失儒雅,腰间那柄名叫“碧泉”的短刃,曾经杀虎猎狼,时刻不离身,似在昭示他杨六郎可不是单有一副好皮囊的绣花枕头,乃是抗得起千斤长枪的沙场猛将,当然了,即便不知他的本事,单靠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托出的如雕如刻的俊美五官,就足以让京城淑女叫好神迷。太原城里对这位杨六公子的赞誉铺天盖地,亦有不少女子暗许终身,可不知为何,杨业夫妇总是闭口不提此子的婚事,如今到了东京府,便有媒人急着说和,这位六公子倒也给面子,不是称病不见就是设法捉弄,最后一个,直接面对面的给拒了出去,闹得杨业夫妇四处赔情,他自己也落了个“眼高于顶”的名声,不过因祸得福,倒是吓退了不少好事的媒人,再无人敢轻易上门作和,杨延昭倒也落了个清净。
高琼与他一见如故,没几日的功夫他与郑印就成了天波府的座上常客,与八子混的如亲兄弟一般,这不今日,叫着呼延家的小公子一行五人同去狩猎,五匹骏马驰骋在街市上,实实赚足了眼球。
高琼一马当先,在城门口微收缰绳,回身瞧着诸人道“今日天色见晴,又好不容易得了官家的准许,可得好好纵马驰骋一番。”
“兄长说的是,日日待在府里,可把人闷坏了。”郑印抬声附和,答完高琼的话,又回身冲着杨延昭喊道,“六郎,今日与你赛马,定要一较高下。”
杨延昭噙着一抹笑意坐在赤云马上,面对郑印的“约战”,抬眸打量他一眼,遂轻仰起头,唇间吐出一个字“好”。
七郎延嗣见郑印自讨没趣儿,便急忙阻拦道“子安兄,你何苦为难自己,哪次不是我六哥赢,你白输给他多少东西。”
高琼不禁失笑,郑印微微咂舌,带着几分不服气的说道“人有失手,谁敢保你六哥一直那般好运。”
六郎嘴角噙笑,只轻轻摇了摇头,只听高琼又道,“国孝期间,一切乐事从简,春猎都不许大肆操办,好不容易解了束缚,偏生又连阴了七日,甚是扫兴,趁着今日天好,一定多猎些猎物,要有好的皮毛,卫王殿下的寿礼就有下落了。”
“虽说圣上已撤了旨意,但今日若非二位兄长亲至我们天波府求情,母亲也是绝对不会放我和六哥出府的。”杨延嗣英俊的面目上尚带着几分未经世事的稚气,言谈间亦是如此。
高琼郑印相视一笑,杨延昭则轻轻拢着马缰,神色淡然地回应道“母亲对你我已算仁慈,你看八弟不就没有我们那么走运,被父亲留了功课,如今还困书屋里念书呢!”
“八郎向来比你二人听话。”高琼笑闹了一句。
郑印亦笑了笑,遂又换了话题,回过身问道“六郎,这与礼部尚书家的婚事究竟是如何呀?”
杨延昭浅笑不语,高琼也忙回过身子问道“礼部尚书家的小女儿秀外慧中,乃是京中才女,而且人家还颇熟兵法,算来也是女子中的佼佼者,你这挑来挑去的,又瞧不上人家。”
杨延昭微微扬起下颌,任轻风拂过脸庞,一双黑眸中透着几分光亮,回应道“礼部尚书治家甚严,自然养出了三从四德、闺帷严谨的女儿,可是贤良淑德、人品不凡有什么用?花一般的年纪,满口之乎者也,倒像个老学究似的,寡淡无趣。”
“哪是人家寡淡无趣”七郎接口道“分明是六哥觉得那位小姐品貌平平,不及坊间所言,有些失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