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回府了,三位少爷回府了。”门前小厮的一声呼喊,使将要归于沉静的天波府顿时热闹起来,此时已近日暮,大家住了手里的活,都在房中歇息,等待丫头们传唤晚饭,自门上传来这呼喊声,倒是引得前院后院,正堂侧房,门环皆动,小厮们忙加了几盏红灯,扫了正堂,佘赛花带着两个幼女几个儿媳,迎至大厅。
杨业述职代州,每月得几日休沐,总要归京瞧瞧几个儿子的功课和武艺,再加上思念夫人幼女,倒是每次都是快马赶路,不敢耽搁。
七郎八郎最早迎到门前,六郎几人也紧跟其后,远远瞧见父亲着了一件墨色常服,绣着淡青色云状花纹,臂弯上搭着件轻薄袍服,细瞧五官英挺,略含笑意,弟兄几人这才放下心,欢欢喜喜地上前请安。
“父亲一路辛苦,母亲在正厅等您呢!”四郎延辉上前接了袍服,笑盈盈地说着话。
杨业应着声,目光直接上七郎八郎:“你们功课如何?没惹祸吧!”
“父亲,儿日日温书,哪有什么时间惹祸呀!”七郎嬉声笑着,八郎忙在旁附和。
杨业又打量了六郎一眼,抬手指了一指,不待开口问,六郎便接口道“儿也谨遵父亲教诲,日日温书习武。
“嗯”杨业闷声应了一句,“那就好,明日再查你们三个的功课。”
“是”三个人噤若寒蝉,侧身让开道路,请杨业先行一步,此时站在杨业身后的大郎三人终于忍俊不禁,视之发笑。
那三郎延光着一身皂色长袍,生得眉目清晰,音色低沉,又素来爱同弟弟们玩笑,故而起先打趣道“你瞧你们怕的那个样子,不是平日在我们面前耍威风的时候了。”
“三哥还笑话我们,好像你不怕似的。”七郎昂起头,不服气的回应道。
“得了吧七弟!”五郎延德拍拍他的胸膛,泼冷水般说道“父亲说明日查你们的功课,先生留的文章你温习完了吗?还有心情和三哥打闹。”
七郎一时散了劲,面带为难地低声道“估计我八成又要跪祠堂背书了。”
这话说完,弟兄几人都笑了起来,大郎延平上前轻拍了拍七郎的脑袋,笑道“咱们家弟兄八人,三弟文采出众,四弟素有儒将之称,六弟更是风雅之人,就连咱们八弟,也能出口成章,怎么到了七弟这儿,就如此为难。”
“小弟就不是那种能坐下来看书的人,还不如让我去打一仗呢!若不是父亲逼着,我早连学堂也不去了。”七郎低头忿忿说着。
二郎延定连忙劝道“别嘴硬了,当心父亲听见,又要责骂你。”
“好了,父亲都快到正堂了,我们也快些走吧!”大郎催促着,弟兄几个一一应着声,所谓长兄如父,杨家几个儿郎对这位沉稳持重的兄长素来敬服有加,尤其是六郎及两个弟弟,且不说相差十余岁,单是每每犯错时仰仗大哥二哥庇护这一桩,就足够他们“感恩戴德”。
行至正堂,杨业早就被两个女儿缠住了身,一手一个抱至怀前,佘赛花走近身侧,眸光注视着丈夫笑道,“说是明日才回,怎得回来的这样早,也不提前命人回府说声,弄得我们手忙脚乱的。”
“路上走的快,也没多耽搁,方才进宫复了圣命,就立刻回府了,本就是回自己家,要做什么准备。”杨业哈哈笑着,满脸慈爱地抱着两个女儿坐到了位子上,几位夫人也上前帮自己夫君接了外衣,按照长幼落座。
佘赛花伸手把稍长些的八妹延琪接下来,遂挨着杨业落座,只见大郎夫人张秋萍近前盈盈一拜:“父亲一路劳苦,儿媳去叮嘱厨房添几个饭菜。”
佘赛花点头,对杨业道:“你们父子一路风霜着实辛苦,厨房已备下了饭菜,让大郎媳妇去叮嘱一声,再加上几道卤肉、汤菜,简单吃些,明日再好好为你们接风。”
“夫人不必多费心思,军旅之人哪有许多讲究。”杨业说着,丫头们便已上了茶水,九妹延瑛挣扎着从父亲怀中下来,扯着张秋萍道“大嫂嫂,我同你一起去。”
七郎“嗤”声一笑,打趣道“小丫头,你这是又馋嘴了,想去偷吃吧!”
杨延嗣向来喜欢打趣两个妹妹,虽然每次招惹完都会惹得父亲不悦,免不得落几句埋怨,可他还是乐此不疲,反正没有什么事儿是几个糖人解决不了的。
今日在感受到杨业投来责备的目光之时他就噤了声,张秋萍已带着九妹延瑛走了出去,杨业饮完一盏茶,目光便落到六郎身上,从进门到现在,他可是一言未发,杨业心里纳闷,放下茶盏问道“六郎,怎么不说话呀!”
杨延昭打从驸马府回来,就一直心不在焉,无非高琼宴前同他说了官家为柴熙云择婿一事,让他有些失措,与柴熙云作别时也未开口问询,故而回府一直有些沉闷,连七郎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还以为他是在为出仕的事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