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提孤的母亲,母亲若知她的亲兄弟这般辜负她,背叛她,不知泉下该何等寒心。”
“天地为鉴,我符家何曾有过二心……”
“你符家坐拥淮宁重兵”柴熙让再次截断他的话,“以你符家之力,难道不能与赵家抗衡,难道就到了只有按兵不动的地步。”
符昭寿此时方明白他所记恨的事情,因着当年符家未出兵掣肘赵氏兄弟,他误会了,符昭寿吞口气,解释道“当年世宗驾崩,恭帝孤弱,四周虎视眈眈,如此险恶之境,难道我们要骤生内乱,你五姨娘哭跪在你外祖父面前,求我们,求我们怜惜天下百姓,也为保住柴氏根基,若真闹到刀枪相见之时,谁又能免祸,莫非你愿意看到汴京城血流成河,伏尸百万,只为了争一个帝王之位吗?你的姨娘为何要做出禅让之举啊!她要护住你们兄妹的周全。”
“护住了吗?”柴熙让蹙眉反问,语气中毫不留情面,“不提当年你们有没有难处,皇长兄呢!你们所谓的护,便是让皇长兄死的不明不白,二十岁啊!孤都未来得及再见他一面。”柴熙让愤然恼怒,额间绷出醒目青筋,眸子中噙着泪水,却一直不曾流下,他仰头呼口气,摆手道“罢了,陈年旧事而已,反正柴家与你们有亲,赵家与你们也有亲,谁当皇帝,你们都是国舅爷,见风使舵,本就是你们惯用的伎俩,这累朝袭宠是如何得来,难道还要孤一一讲明吗?”柴熙让讽笑,“十几年,孤受尽人间大苦,兄妹生离,眼看长兄惨死,国破家亡,赵家是罪魁,你符家便是帮凶,孤一生都记着呢!记着你们禄位高升,记着你们忘恩负义,可孤也等着,等着你们登高跌重,等着你们家败人亡。”
“哥哥~”柴熙云怒喝,柴熙让眼内布满了血丝,红红的,有些可怕,可当他看向柴熙云却又不得不逼自己尽量柔和,“天下除了你,我没什么好顾忌的,记着,符家不可信,天下人都不可信。”柴熙云没答话,柴熙让复又瞧了杨延昭一眼,“若他一生真心待你,我一生不搅你,若敢负你欺你,孤必血债血偿。”
柴熙让一瞬间流露出的狠厉,仿佛夜叉鬼魅,让柴熙云不寒而栗,他这十数年是怎么过来的?重重围困下是怎样死里逃生?柴熙云不得而知,他的凶狠是因着这十数年的逃亡,还是因着心中久久不散的执念,柴熙云心内如波涛翻腾,泪水簌簌落下,她心疼自己的哥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拉他从黑暗中抽身,她只能哭,仿佛哭声能软了柴熙让的心,能让他安心的过几日寻常人的生活。
柴熙让又仔细看看自己的妹妹,如无暇白玉,气质出尘,也好,她还活得明媚自在,也算赵家一桩功德,见过了,便该走了,他不敢留也不能留,一旦暴露,必死无疑。
符昭寿心内乱做一团,柴熙让的愤懑令他不安,也令他自责,符昭寿还记得,孝文皇帝大限将至时召他们父子三人觐见,马上皇帝,指点江山的人物,瘦弱的只剩一把骨头,沉沉的眼圈,有气无力地说着话,他从病床上挣扎起身,跪在父亲面前,唤道“国丈,岳父,这江山朕托给你了。”
拉他回神的是柴熙云的喊叫声,柴熙让回身走的决绝,阔步扬长,仿佛这世间真的已了无牵挂,是啊!他也该怨的,符家当年按兵不动虽是免去兵戎相向,可终究他们是有负孝文皇帝临终嘱托,若非因此心怀内疚,魏王符颜卿又怎会郁郁寡欢多年,至死口内反复喃喃“臣有罪”三字。
符昭寿忍不住落下泪水,他恨不得此时跑到皇陵上,问问先帝和自己的长姐,怎么就那样狠心,走的那样急,怎么就舍得这大好河山、孤儿幼女,柴熙让受过什么罪,他无从知晓,但如今他身边云集高手足以护卫他平安,他衣饰华丽至少还留住了尊贵…等等,他方才自称什么,孤?!
符昭寿骤然一惊,一句疑问脱口而出,“他竟然自称孤”。
“孤”柴熙云顿时也意识到这个字的重要性,连诸王自称不过是一句本王,孤这个字,除却太子可用,那便是……柴熙云匆然看向符昭寿,吃吃问道“自立…为王。”
“是啊!”符昭寿点点头,目光顺着柴熙让离去的方向眺望,半天方说道“哪儿的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