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我这儿摊子上不求便走,出尔反尔,可是亵渎菩萨的。”那老妇人今日也不知怎么了,似乎是管定了崔心怡这一桩闲事,她言辞逼人,倒让崔心怡进退不是,徐湛忙打圆场道:“栓红绳是淮宁旧习,定然也有他的规矩,表姑娘如若不介意,湛愿同姑娘一试。”
崔心怡只觉心波荡漾,抬眸正对着徐湛熠熠双眸,兀然一阵心悸,复想起自己定有婚约,心内暗道荒唐,急忙避过目光轻轻点头道:“多谢公子。”
老妇人此时才放了手,继续换上那副冷淡的模样,徐湛本就是替崔心怡解围,选的时候也并未在乎,然而二人扯了几下方觉不对,这拉扯之力如此明显,难不成,是同一根。
徐湛一时瞠目结舌,崔心怡也是惊讶不已,那老妇人扬扬脸,有些得意地说道:“就说老婆子不会看走眼,快去吧!姻缘天定不能违背。”
那老妇人有意把最后八个字用力说出,徐湛思及这八字正是自己方才打趣六郎郡主时说的话,如今只觉得是自己给自己把路封死,暗自叫苦,却也不愿在摊前多逗留,引着崔心怡往槐树下走去。
“表姑娘不要介怀,想来也这红绳也有不准的时候。”徐湛略显尴尬地解释道。
“是”崔心怡也踌躇道:“我自幼就定下了亲事,姻缘早定好了,这里是不准的。”
“是,是”徐湛继而点头,复补充道:“姑娘用它做祈福绳吧!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湛绝不会透露半字,有损姑娘清誉。”
“多谢公子体谅。”崔心怡微微颔首,便拿着红绳自己到树上栓成结,双手合十,及尽虔诚地许愿着什么……她没有注意,徐湛也没有注意,那摊上的老妇人垂下目光理着红线直摇头,半天方喃喃说出一句:“苍天自有苍天意,凡夫怎敢擅为敌。”
……
徐湛等崔心怡的功夫,四下打量着不见柴熙云和杨延昭,原来他二人栓完同心结,见大殿外摆着卦签,心生好奇,便往那处走去,那老僧数十载立下规矩,算男不算女,柴熙云倒觉新鲜,初次见这般为人占卜还要挑信主的人物,不禁愈生好奇,便央着六郎摇签卜卦。
杨延昭笑着应过,卜摇过后,一根签脱落而出,非上签亦非下签,只清清楚楚地排列出七个字——一将功成万骨枯。
老僧接过六郎递上来的签文,举目仔细打量了六郎一番,神情一时紧张一时又带了几分感怀,良久方听他喃喃道:“二十年没有人抽到此签了。”
“您说什么?”他语气极轻,轻到连近在咫尺的六郎也没有听清,不禁启唇问了一句,僧人摇摇头,重新坐好,手捻佛珠,缓声道:“将军掌兵权三十载,杀伐战场,鏖战一生,有朝一日必能位极人臣。”
话是好话,他说得却甚是悲凉,杨延昭同柴熙云交流了一下疑惑的目光,那老僧继而道:“公子远道来淮宁府,千里之遥得见老衲,总算缘分,老衲便多嘴说一句,公子为国为民,勠力战场,功劳盖世,可既然娇妻在怀,儿女绕膝,公子心中的执念,该放当放,要知道这流芳百世的美名,是要用血流成河换来的。”
杨延昭听得入了神,柴熙云只觉周身一股寒意袭来,她素来信这些的,毕竟当年化缘道士掐准了一句“符家三女,各个非真龙不得伏”,如今这符门三皇后切实载入了史册,可今日这老僧话中又在暗示什么,二人出神思量之际,远远传来徐湛的声音,冲上方招呼道:“怎么到这儿来了,我们该往淮河那边去了。”
杨延昭回过神,躬身同老僧施下一礼,口内道了谢,便拉着柴熙云去往徐湛身侧,老僧见他们走远,复拿起那签文摩挲着,缓缓道“杀戮太重,未必久远,不报自身,必报子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