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谏官进言,唇舌直讥,赵元侃听得脸色大变,若非赵德芳阻拦,他定然顶本直上,好好争论一番。
这不,闷了一肚子气,下朝连朝服尚未及更换,便直奔汴京魏王旧府。抬步刚上了门台石,便忍不住叫嚷道“舅父方才在朝堂上如何默然不语,就由着他们构陷攀诬不成。”
符昭愿与他前后脚进府,举目见他一身官服,风尘仆仆,手内仍拿着笏板,面上忧虑之态难掩,一时只觉他懵懂无知,甚至有些愚蠢,强忍住怒气闷声问道“殿下来做什么?”
赵元侃步入厅堂,用一幅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事到如今,自然是商议对策,保全舅舅啊!”
“你先保全自己吧!”符昭愿堵住他的口,说道“国法在上,有罪当罚,百口莫辩,难不成就为我们是皇亲,就可以独善其身。”
符昭愿义正言辞的态度让赵元侃微微愣神,一时语塞难答,只见符昭愿紧蹙双眉,声若玉石般,几句话灌入赵元侃耳内,“今日朝上谏议大夫句句属实,林世平一案,人证、物证、口供,铁证如山,哪句攀诬了?不是楚王殿下拉着你,你还打算和谏院那些人吵啊!如今的局面,你多说一句,你舅舅的罪名就会多一桩,有些人巴不得你开口求情,把你也攀扯上,这皇子国舅夹杂在一起,那就是干政,明白吗?”
这两个字一说出,赵元侃心头一颤,方才那股子兴师问罪的劲头退了大半,半天方慌然无力地喊了声“舅,舅舅。”
符昭愿叹口气,探手将赵元侃拉到堂上“殿下有没有想过,背后推动此事的人,到底想针对的是符家,还是你。六弟荒唐,实该万死,可你以为这一切你父亲不知道吗?只怕官家比咱们还要清楚,当年在潜邸时,他与你母亲为你小舅舅遮掩了多少事!姑息放纵了这么多年,为何会在此时,在你前路坦荡、圣眷正浓之时翻出,分明司马昭之心。”
赵元侃呼口气,稳稳气息应道“他们所争的东西,本王是无意的。”
“臣知道,殿下实非眷恋权势之人,可只臣明白又有什么用,皇帝不明白,诸王也不明白,你是嫡子,你说你无意,天下人会信吗?”
“信与不信,皆由他们,但若是因此累得符家成为对方攻讦的对象,那就是元侃的罪过了。”赵元侃骤然看着符昭愿,眉眼间似有几分愧意,符昭愿摇摇头,轻笑道“林世平的口供上并无符家一人的名字,官家的旨意也没下来,谁都不能说六弟有罪,谁都不敢治他的罪,此事错在林家,殿下与林家并无瓜葛,不该着急,今日更不该来了臣的府邸,你这般慌乱,只会让他人觉得符家与此事脱不了干系,这才想方设法,尽力遮掩。”
“可是小舅舅确实是……”
“正因为如此,从一开始臣就没打算遮掩,也没想过什么辩解之策,你的外祖母早写好了一封罪己诏,如今就在云儿手里,若此事真的翻到明面上,这封罪己诏和我的请辞表就会同时出现在官家的龙书案上,罪名、惩罚都由官家定夺,符家绝无二话。”
“罪己诏、请辞表。”赵元侃反复呢喃,骤然止步抬眸道“如此一来小舅舅岂不是……”
“若官家要正国法,臣定然会大义灭亲。”符昭愿轻轻吐出这句话,赵元侃一愣,起身尚要分辨什么,符昭寿继而道“殿下放心,丹书铁券还摆在祠堂里,最多丢职削爵,不至于丧命,你外祖母在这世上一日,官家就不会杀她的儿子。”
“若真是削爵也是奇耻大辱,符家世代清流,怎能有此污点。”赵元侃不解他如此固执之由,气得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