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三日,杨延昭陆续从高琼、徐湛口中听到了此类质疑,日前还被八郎埋怨了许久,说是明明看见了却不搭理自己,杨延昭闻此愈发坐实心中所思,直扯着八郎七郎在汴京逛了大半日,至天交黄昏也未见其人,六郎只好悻悻回府。
此时柴熙云正命人摆挂孝文皇帝与宣懿皇后的画像,实则夫妇二人早就请风水先生看好日子与位置,焚过香摆了案方敢将父母画像移入府内。
昏昏的灯光下,两幅丹青已然陈旧,然即使沧桑十数载,仍不难看出昔日帝后的无双风姿。
柴熙云亲力亲为,甚是满意的摆置完成方住步凝神细细观瞧着说道:“姨娘说父皇一生并不擅丹青,却不惜深夜千次试墨,将母亲描摹的如此传神,只为慰藉自己的一番相思,说来我家父亲,也着实是个痴情人。”
向嬷嬷在侧收着画匣,闻言不禁慨叹,颇含惋惜地回应道:“孝文皇帝是极疼爱娘娘的,娘娘去了,先帝爷就在灵前守了七日,可怜从灵堂里出来整个人像老了十岁一般,先帝那般人物,竟像被勾了魂似的,此后几年,便对后宫之事心若止水,连太后娘娘也不能慰藉一二。”向嬷嬷抹了一把泪,垂然老态的面容上愁意难掩。
柴熙云忙俯身按住她正在忙碌的手,带着几分娇意劝道:“奶娘,我本就忍着泪,你可莫招我哭。”
“是是是!”向嬷嬷忙拿着帕子拭泪,连声道:“老奴不好,这上了岁数泪窝子也浅了起来,我这就去膳房催催,一会儿郡马爷回来殿下好用膳。”
“嬷嬷莫要去了!”柴熙云起身阻拦道:“这几日多亏嬷嬷帮着我理家,今日为挂丹青又忙活了大半日,你毕竟上了年纪不比她们,劳累了这许久该好好歇歇了,晚膳这等小事儿,何至于嬷嬷操心了。”
“正是呢!”话音未落,杨延昭便款步入内,一袭青缎木槿花短袍微微飘动,带进一阵清风,他微含笑意接着柴熙云的话道:“嬷嬷是郡主的奶娘,是该坐上席的人,此等小事岂敢劳烦你呢!”杨延昭说着,将手中用牛皮纸封着的果子递给柴熙云,微微低声道:“给你买的雪芙蓉糕。”遂也不用青璇近前取外袍,自己径直入内挂在了衣架上。
向嬷嬷则敛身一礼笑道:“郡马爷莫要取笑,太后娘娘让奴婢跟着郡主到这府里来,原就是担忧着殿下年轻,有些人情世故上懵懂些,说来我老婆子也没别的用处,不过是这分内之事尚可处置一二。”
“嬷嬷莫要自谦,你这几日可是帮了我大忙了。”柴熙云近前攀着她的胳膊道谢,继而吩咐道:“灵玉,快带嬷嬷去休息,记得把晚膳也给嬷嬷送去。”
“是!”
“谢郡主!”
二人各自应声退下,柴熙云遂吩咐青璇置备晚膳,自己将糕点摆在纹着缠枝花样的汝窑青瓷内,细瞧那糕点白脂玉般的光滑粉糯,遂启唇问道:“你今儿还绕了城南蜜饯局去了。”
“嗯,到了南巷街,想着你爱吃雪芙蓉糕,就多走了几步路。”杨延昭应着,复久久不答,柴熙云好奇,回身只见他躬身凑在画架旁,细细打量着两幅丹青,半天方喃喃问道:“这便是岳父岳母了?”
柴熙云近前,缓缓点头,杨延昭忙展袍躬身作揖礼,柴熙云虽知他一片虔敬之心,见此却仍忍不住发笑,脱口问道:“你是不是日日见着,都要这般行礼呀!”
“岳丈功在千秋,日日受人三跪九叩也是不为过的。”杨延昭理理衣衫,接上柴熙云的仙资佚貌便一时散尽正经相,负手倾身调笑道:“夫人若认为有这个必要,杨景倒是很乐意遵行。”
柴熙云娇横一眼,似有些不以为意,怏怏举步之际便被杨延昭扯住了玉腕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