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熙云自知此时不该追究前尘往事,也就将预备追问的那句“如何还将试婚宫婢留在府中”的话咽回腹内,耐下性子听赵元薇说清此事的来龙去脉。
然事虽已有眉目,至今却仍无口供,更无实证,倒无法定了蕊娘的罪名,实则若依着赵元薇的性子便一通板子下去,自然不怕她嘴硬牙紧,可身为言官出身的夏家,却向来奉行以理服人,对逼供这种事,夏临做不出,夏家老太太更做不出。
赵元薇无力与他们多加计较,便只好依着夏临母子连番审问,可这些日子软硬兼施地问下来,愣是什么眉目也没有,那蕊娘咬定与自己无关,闹得夏老夫人都想作罢此事,甚至多次腹诽皇帝家的姑娘矫情,这哪个妇人产子不是从鬼门关上打转,偏生公主们娇气,不过这话她也就当着夏临提了一嘴,还被素来温顺的儿子摆了一道脸子,讨了好大的没趣儿,便干脆收手不再过问。赵元薇月中不便,也就只剩夏临与她缠斗,夏临又素来性善,颇为优柔寡断,毫不决绝,至今未有定论,赵元薇也是被自家夫君这性子气急了,才遣人去请柴熙云拿个主意。
柴熙云心里明白,那蕊娘好好一个清白的姑娘家,本可以等着年满二十五岁出宫嫁人,在宫里侍奉一场,又颇有几分姿色,说不准还能攀个不错的官宦人家为妻,谁知竟阴差阳错的被选为了试婚宫婢,心里必然是存着怨气的,运气好些,碰上个怜香惜玉的驸马爷,日后还有做通房丫头的日子,总也算有个男人依靠,毕竟皇室也没有明文规定驸马一定不能纳妾,只不过能选为驸马的大多数人都惧着皇家权威,守着体统规矩,纵想贪花也是暗中苟且,谁也不敢闹了明面上来,况且区区一个通房,连妾尚算不得,皇家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们要维护的只是自己的体统与尊严。但遇到了一个对公主痴情的驸马,那这试婚宫婢便是最最不幸,不仅搭上了清白的身子,还搭上了自己的一生,只能孤守宫墙,困死到老了。这岂不是绝了她的路吗?
所以从赵元薇议婚之时,柴熙云便多番提及过试婚之的弊端,要她千万三思,不可一念之差误人终身,奈何赵元薇总认为此乃皇室体面,顺理成章地默许了这桩糊涂事,这才招来今日之祸。
柴熙云摸寻出蕊娘心思,便决定“投其所好”,毕竟是夏家内务,她自然不好出面质对,便将话一一吩咐给赵元薇的大宫女墨语,要她出面传达。
前堂,夏临已是耐性耗尽,正是无计可施之处,转面便见墨语前来,端着冷漠的样子,便知是赵元薇有话要说。
墨语先同夏临行过礼,复转身端正地站好,目光垂视蕊娘的脸颊,肃面厉声威严十足地问道:“公主要我来问问你,想不想要一个好的前程?”
夏临微愣,似是没料到在这个节骨眼上问此话有何意义,显然,那蕊娘也愣住了,呆滞了大半晌方想起来点点头。
墨语很满意地轻轻笑过,继而道:“公主还问,你是想做驸马府的通房妾室还是外头庄户的正头娘子。”
驸马的通房!
蕊娘有些心动,急忙抬眸瞥了夏临一眼,男人温柔的眉眼一一落在她的眼中,让她的神情中不觉带了几分渴望。那一夜,足让她牢记一生,尽管知道自己只是皇室的一个工具,用过即可弃的工具,她还是控制不住奢求更多的欲望,比如此时,她渴求从他目光中得到的不止是怜悯,还有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