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的身影在月光下颤了颤:“嗯。”
宽大衣袖一甩,消失在了夜色里。黎珊瑚不知自己是喜是悲,看着手掌里的花瓣,好一会儿不能言语。
回到医馆时,黎珊瑚但见厅里还亮着灯,走进去一看,原来是胡槲还在那里整理药材。胡槲倒不惊讶黎珊瑚这样晚才从外头回来,只是神情自然地把药材交给黎珊瑚处理。说是二太子正妻李妃的药。李妃有身孕,药材自是万万要妥当。
“主簿,婢子要去二太子宫中照料李妃了。”黎珊瑚一边抄写药簿,一边说。
胡槲看了看她,道:“万一再出事可不好,你得用心照料周全。”胡槲说。
“婢子晓得。”黎珊瑚在风吹烛动中收拾药材,渐觉困了。胡槲看她揉眼,便接过她手里的笔:“你都忙了一天了,是我不好,这些事你且不用做了,我来吧。”
他让黎珊瑚回房。黎珊瑚躺在自己的床上,却又睡不着了,听着窗外隐隐的虫鸣,脑子里一团乱麻。
第二天,黎珊瑚起了个大早去当职,见到药厅里还透出残烛光,呆了呆,举步进去。胡槲趴在药书上睡着了。竟是熬了一整夜。
黎珊瑚轻轻从他手下拿出那本书,想让他趴得更舒服一点。可这一动,胡槲却突然抬起头,看见是她,眼里的惊惶才逐渐淡去。黎珊瑚很是抱歉,又不知说什么好,他打了一个呵欠,让她出去煎二皇子妃要用的药。
煎了一会儿药,黎珊瑚看见地上拖出道影子,抬头看时,原来是胡槲。胡槲已经梳洗过,但眼下还有两抹青。他看着黎珊瑚煎药,也不说话。黎珊瑚实在受不了了,主动问道:“胡主簿,有什么事吗?”
胡槲不答反问:“珊瑚,董贞容的下场是多少人的,你知道吗?”黎珊瑚心中一跳。胡槲已道:“宫廷里的水太深,你自己要小心。”
他知道她昨天去燕飞潭跟太子见面,只怕她也掉进深水中送命,成为第二个董贞容,所以才特意叮咛。
“主簿您……也提醒过董贞容吗?”黎珊瑚问。
他掉转目光,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大概也是提醒过的,可没有用。他神情是深深的惋惜。只是,没有到爱的程度。
至少没有像董贞容那么的爱。
黎珊瑚记得那天董贞容见着胡槲时的眼神,若非身不由己,恐怕已将此身托付。当黎珊瑚跟曲莲私闯膳堂惹祸时,董贞容可以把她们交给别人责罚,却偏只叫她们跪在门口,大概就是为引胡槲来见一面吧。
还有,每次董贞容染病,听说都要胡槲去才治得好,别的大夫都没用。上次去董贞容宫里时,黎珊瑚还记得那儿种了好几棵粉色木芙蓉。胡槲好像也喜欢这种花,门口就有一棵。有一天董贞容的宫女出来折花,就是把他门口的花折了去的。
蛛丝马迹,却从来没有说透,之所以没有明说,除了宫规森严之外,大概也是胡槲添了负担。那么,董贞容既已去世,黎珊瑚又何必多嘴说出自己的猜测,让胡槲平添神伤呢?
黎珊瑚从沉思中回过神,发现胡槲也在盯着她。她一惊,随口道:“主簿怎么到现在都没成家呢?——呀,恕婢子冒昧!”
胡槲笑了笑,将药扇在她头上一打:“想些什么?此心安处即我家,又要多一个人来干什么?”想了想,又道,“心不安时,更不用添人了。”
白气咕嘟嘟顶开药罐盖子,黎珊瑚忙拿起碗,胡槲倒出药汁,装好盒后,黎珊瑚送去二皇子宫,见二皇子妃刚用完早饭,对黎珊瑚和气地点点头。黎珊瑚也陪笑端药给她,她却没有接药。二皇子不在这里,大概是准备出征了。
“二皇子吩咐婢子定要照顾好娘娘,他那边才能安心。”
李妃喃喃道:“我是该支持他。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说罢端起药碗,一口口饮下。
怀孕的女人当然希望夫君能陪在身旁,可二皇子这次出征,也不晓得几时能回来,李妃虽不情愿,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