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寄奴草知己相惜(第2页)
“我为什么要知会他?”荆芷兮依旧不明就里:就算我曾在古木荫学习日久,却是跟他连半个同窗也算不上的。午间吃他做的饭,喝他调的玉露羹,听他弹焦尾琴?看他采花吹哨?…….可是这些,其他女舍的女子,也都有的啊。我并不觉得我与他,有出嫁还要知会的什么情谊。何况,又非亲非故。
“他,错爱了你。”滇儿不再理会她,站在门外,等着陈子规叫她们,再也未同芷兮说过一句话。
室内,陈子规解开骨错衣衫,伤得惨不忍睹,赵孟墨捂着眼,直往一边躲闪。
“怎么,有胆量打,没胆量看?”陈子规道:“你跟他,多大的仇,打成这样,白同窗三载。”
“我,我,我哪知道,他能被打成这样,之前的吴骨错,最是张狂冷漠的,我敢动他一根指头,他一根指头就能解决了我,何曾像今天这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打任挨,还突然变得如此弱不禁风,一点不禁打了。”赵孟墨的争辩,也是真的。昔年他们古木荫同窗之时,骨错打架,是未输过的,且即便受伤了,也立时痊愈,从不留伤。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赵孟墨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在理,说没说服陈子规,他不知道,但是先把自己给说服了,然后竟得理不饶人的,反咬一口:“他就是看不得我比他强,他喜欢荆芷兮,荆芷兮却嫁给了我,他看不过去,就在这挨打,给我找晦气。”
话说他这反咬一口的毛病,也是由来已久、根深蒂固的祖传,怪不得他。可是,即便这样一位无心无肺粗鄙之人,都能看出吴骨错喜欢荆芷兮,荆芷兮自己却无知无觉。
人,到底心要有多冷,才怎么捂,都感觉不到温暖?
“行了,”陈子规被他说的心烦,制止他道:“他这伤,新伤叠旧伤的,确实也不全是你刚才打的。”言外之意,他赦免了他的罪。且,有旧伤,是吴骨错人间亲娘的造化。
吴骨错缓过几口气来,幸灾乐祸道:“连冥府未若都招来了,看来,我还真是,从鬼门关上,又捡了一条命回来。”
“你莫不是,被打糊涂了?坏了脑子?”赵孟墨紧张凑过来,细听他方才说的话:“未若自己说,他是青要邑府上的,哪来的冥府?”
“我也着我那些堂卫们,乱棍打你一通,看你说不说胡话?”陈子规将赵孟墨不拉到一边,继续给吴骨错上药。他护他的理由,也着实憨厚。
“子规,我衣服里,有荆芷兮的身契,”吴骨错开始说正事,还真是刻不容缓:“你帮我翻找。”
陈子规找出两个半张的身契来,拼在一起,恰是荆芷兮的。
“漆吾邑主,可看清楚了,”吴骨错有气无力地问:“草民布衣漆吾村吴骨错,请大人做主,着我将人领回。”
“什么?”赵孟墨惊讶,要从陈子规手中抢过身契去看个仔细。
“你不用检查,确是无疑。”陈子规手拿着那两个半张纸,躲开了赵孟墨伸来抢的手:“上面还有赵家家印,我一会儿找老太太验明便是。”
“不可能,上次,你用十六坛酒,换走的,明明只有半张。”赵孟墨这次转向吴骨错,质问:“难不成,你又做梁上君子,从我家把另外半张,偷走了?”
“我现在,爬都爬不起来了,还怎么上梁?”吴骨错讪笑,病入膏肓还能像他这般筹谋言笑的,只有青丘青狐了。
“你现在是不能,不代表以前不能。”赵孟墨不依不饶,据理力争。
“从知道她就是芷兮,”吴骨错道:“我便再不能上房揭瓦,上天入地,回天乏术,只能做凡人,只有挨打的份儿了。”他这番话,谁听了都是玩笑,却是真的。
他的青剑青萍、圣器浊灭、至深妖术,都寄在了她一人身上。再若筹谋,便只能靠消磨凡体肉身筋骨了。
“那它,怎么会跑到你手里?”赵孟墨依然要打破砂锅一问到底。
“因为她,本便是我的。”吴骨错道。微微一邪笑,斩钉截铁。
话说那另外半身契,本是昨夜青未若在青要邑锦囊收荆芷兮时,收走的她的物什,凡主身入锦囊者,其所属之物,也皆会入囊,以免日后有六界生灵还要用其物再谋重塑其身。可是未若收走了她的半身身契,却也引来了另外那半身身契所在的吴骨错。二人私下暗自缔约之后,未若便将那半身契,给了吴骨错。
因此,吴骨错才天一早,便从墟里烟出来,要来赵家要人。他本便是要来领芷兮的,却未料到她竟在忙着嫁人。丝毫无顾他之意,何其不令他心伤。
“既是有文书凭证,何必要挨一顿打,”陈子规责备他:“赵孟墨若不肯,你提着他去漆吾邑府找我,我还不为你做主么?”
“我不挨打,你怎么能舍下美人滇儿,来找我?”吴骨错道:“我这是苦肉诱君计。”
“天底下,就你这么傻!”陈子规怜悯他道:“滇儿早给我下了逐客令,而且,若不是我让人暗中跟着你,谁来替你传信,若死在了这里,看你找谁给你说理。”
吴骨错心下却回道:我就是知你暗中派人护我,我才安心受这打,因为我知道你自会为我讨回公道,况且,受了这皮肉苦,我才能心安些让你替我做主,让你免了受偏袒于我的他人指摘。只是他没有说出口。知己相惜,何必言明。
“我挨的打,算是偿了你的失‘妾’之痛,”吴骨错对赵孟墨说:“我不算对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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