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 春风拂槛露华浓(第2页)
“好,多谢相告。”吴骨错道完谢,立时回了翰林院,果真奏本多数都是言‘医仙给皇后换脸,实乃妖祟’此等诡异之事。他于是上了密奏,密见皇帝,言及:“宫中若有妖祟,妖祟必出自凤仪宫。”
皇帝见骨错又来针对贾家,更疑他为荣王爪牙,因此厉喝:“吴骨错,朕能钦点了你,也能废了你。后宫之事,也是你指指点点的。”
“那后宫之事,为何能在朝堂引起大半朝的奏本?贾家要侵了赵家半壁江山,皇上也拱手相让么?多少人,结党营私,全靠一人呼风唤雨?皇上当真不知?我知此奏,皇帝必是更加疑我是荣王爪牙,可是先且不论荣王羽翼已被剪去大半,如作茧自缚,破茧成死茧,此时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罢了,我且只论,荣王终是姓赵的,是皇上的亲胞弟,皇上如今膝下又无一子,皇嗣空悬,荣王自是要保的,又比那贾家篡权不同。我本无党附,此一举,只为救我府上医女,她乃平凡之女,不会妖术,若被折磨死在宫中,倒反可能成了厉鬼,我是替陛下来除鬼的。陛下若不信,此事昭雪之后,我自替陛下,再剪荣王一翼,让他再不能死灰复燃、东山再起,必死心塌地于陛下,皇帝可应么?”
“好,我且信你一回。”皇帝道:“只是后宫,非你能入室提人的地方,你着个女眷,来吧。若能在贾贵妃宫里搜出来,我便给你口中的那个医女,昭雪。”
骨错谢恩,退回府中,去叫芷兮,芷兮却被吴娘子叫去了,但见她衣衫单薄,跪在地上,吴娘子拿着她昔日最喜拿的臭鞋底,正打在她的背上:“说,凭什么,勾引我儿子。你既许了人家,不该守妇道么,平白跑我家来,要作状元郎小妾么。”
“我求她做正妻,她都不肯,何况为妾?”吴骨错走过来,平生第一次,反抗母亲,抓住了她落在半空的手和臭鞋:“况且,她所许之人,娘不知道么,是荣王府三王妃之子,王室贵胄未婚之妻,您也敢打,这是谁给了您泼天的胆。”
“好啊,你,长出息了,官大了,学会忤逆父母了”吴娘子一把将鞋摔到他脸上:“我管她许什么人家,也就是像这只破鞋,清白人家女儿,谁往汉子家里跑。”
“娘!您怎么打我,骂我,我都可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但是,芷兮,我领她来时,就跟您说了,我带她来,是因为月婳赵家,没有她的活路了,我不是偷偷藏她在这里的,我今日一回,便去了荣王府和赵访陌说过了此事,连他都能相信我的光明磊落,您,竟不能相信自己的儿子么?我跟您说了,她一心要嫁赵府,我便是她的兄长,我会拿她当亲妹妹一般疼爱,绝不越矩。”
“我自己的儿子,我自然信,”吴娘子却泪流满面,厉声倒地厮嚎:“但是,你是么?”
谁都知,他不是。可是,她又何必,亲口说出来?她如何打骂吴骨错,吴骨错不曾那么心痛,只因,他要报她人间养育之恩,可是,她这样说出来,让他,亦或他这挂名的娘亲,如何自处、相处下去?
“原来,您果真早就知道了。”吴骨错的眼中,也流出泪来。这个妇人,再泼蛮,他也是敬过她、爱过她的,如同母亲一般:“您放心,不管之前还是往后,我都会一如既往地孝养于您,以报养育深恩。母亲今日先饶了我,我眼下有要紧的事情,要借芷兮一用。”
“随你去吧。”吴娘子又想起她那四岁便淹死在暴洪中的亲子来,此刻正复又沉浸在失子之痛中,一摆手由他去了。
“芷兮,你听我说,你穿上这宫女服饰,我带你去求见一人,领你入宫去。”骨错将淘换到的宫女服饰,塞到芷兮手中:“听话,现在就去,路上我再跟你细说缘由。”
芷兮换好服饰,跟着骨错,在晨曦露色中,向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芷兮见他情急,只是跟着,一句也不多问。骨错叩开了太医院院使的府邸谢府之门,卢晚遇在府,听闻骨错来访,忙出门笑接,将他迎入府中,知道来意后,又引他向老丈人了解了当日情形,骨错相求道:“可否求院使一助?被扣之人,乃我府中挚友。”
“状元只管开口。”院使素日和荣王交好,对拿捏贾氏之事,自来赴汤蹈火,如今见骨错果真和他们站在一条线上,更是义不容辞:“你是我女婿的同乡故友,又是荣王府上座上宾,我没有不应的道理。”
“可否请令爱千金,带着我这个妹妹,去宫中一趟,我已得了皇上密许,若能从贾贵妃宫中找到滇儿踪迹,定会为她做主。只是此事,或是冒着些风险的。”
“不是我有意推脱,我女儿深居闺中,并不认识那医仙滇儿,滇儿也定不识我女儿的,若见了,未必便能知道是解救她的,怎好相认?”院使作难道。
“这是我妹妹芷兮,滇儿识得她。”骨错应道。芷兮这才从二人往复之言中,听出是来救滇儿的。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皇帝在谢皇后处留恋,贾贵妃在凤仪宫中,撒泼造孽,无法无天,此刻正亲自拷问着滇儿:“你这小脸蛋儿,若是也如我这般破了相,也可尝尝我现在的苦处。”
滇儿口中被堵着破布,不能辩白,只是摇头挣扎。贾贵妃手中烧红的烙铁,却要落下来了。
“你干什么?”荆芷兮是乡下的孤陋寡闻之女,不知道见了贵妃要先行礼,却见她拿着烙铁往滇儿那脸上烙,她想都没有想,便飞步狂奔扑到了滇儿身上,替她挡了。可是这烙铁,不偏不巧,正烙在她的左臂上,一朝皮肤受损,不待浊灭恢复,已有一缕怨魂飞出,附到了贾贵妃身上,将她立刻变成疯傻痴癫状况。
滇儿看着那烙铁,在芷兮臂上发出滋滋的烙印声,一时心疼,流下泪来,心里道:“傻瓜,过多少年,都还是这么傻,总是舍了自己,去保别的。你即便有骨错给你的浊灭,可消磨疤痕,可是,也是生生疼的啊。”
只是她错了,那疤痕,没有消,又是一道湛泸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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