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xiǎojiě似乎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样子。

    她：“你能中举吗？”

    我：“这个世界不是我控制的，我不是主人公。我说我能不能、会不会中举，毫无意义。”

    她：“所以，你会死。”

    我：“可能吧。”

    她：“你会留恋吗？”

    我：“你是在问，我会不会留恋这个可悲的世界和它上面的可悲人生？”

    她：“哦？好悲观。你父母呢，你兄妹呢，你朋友呢？你女朋友呢？”

    我：“没有。”

    她：“怎么会没有呢？父母总有吧，死了也算有啊？”

    我：“有什么意义吗？”

    她：“怎么会没意义。你爱你的父母吗？你爱其他人吗？”

    我：“爱这个词没有意义。爱只是生物进化的一种自我欺骗，是基因对**、精神的裹挟。每个人对这个词都不了解。他们自以为了解，其实他们不了解；他们自以为爱，其实不爱。他们，只是，奴隶。”

    她：“啊……我不信你没朋友。”

    我：“我是特殊的人，我就没朋友。”

    她：“我不信。你父母爱你吗？你家乡的人爱你吗？你朋友爱你吗？他们给你做过什么？我不信你现在一点也不想他们。”

    我：“爱是权利和义务的统一，是承诺与负责的统一。你所说的只是爱的某一方面。坦白说，是一种单方面的绑架。”

    她：“你是说，他们爱你，你不爱他们。”

    我：“你不要老提这个词，它不是你发明，也根本不懂它的意义。世上的人也不懂。没人懂。”

    她：“哼！你懂？”

    我：“起码比你们懂。”

    她：“但你不爱。”

    我看着她：“你太幼稚了，就像温室的花朵，你根本不懂外面的邪恶。”

    她：“你懂什么叫‘出淤泥而不染’不？”

    我：“懂，但我不想做。”

    她：“你就想做坏人！”

    我：“对，我就是坏人。”

    她：“明白了。我三哥说得对，你就是道德沦丧的不肖子！他们真该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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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第一，你三哥是个傻子。第二，根本就没有‘道德’这个东西，它是个伪概念——我如何是个‘道德’沦丧之人？”

    东方明月说：“第一，我也觉得我三哥有点傻。第二，你妈的把话说清楚，说‘人’话好不！我为什么听不懂你的话？什么叫‘没“道德”这个东西’？”

    我：“我的意思是，道德只是一种传统，你先给别人东西，别人后给你东西，或者，别人先给你东西，你再给别人东西，然后依次循环，以致形成一种传统。什么是传统？传统就是持续不断地做某件事。但是，后来某些聪明人为了破坏‘道德’这个东西，发明了‘道德’这个概念。这些人让别人讲道德，让别人给自己东西，而自己不讲道德，不给别人东西。你三哥就是讲道德的傻子，有人则是让别人讲道德而自己不讲道德的聪明人。而从实质来说，他们做的事都不是‘讲道德’的。真正的道德是相互的，而不是单方面的。”

    她：“你就是不讲道德的聪明人喽？”

    我：“没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讲道德什么时候不该讲道德，因此我一般都是随大流的。但我也有走眼的时候，比如这次，我信任了别人，发自内心地抒发了一下感想，就被告密了。这个世界就这样道德崩溃的。”

    她：“怎样崩溃的？”

    我：“世界上的道德为什么增加，为什么减少？当几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交流得越多，他们就越会发现，只有多付出才多得到，于是道德产生了。当几个人的交流经常被打断，他们就知道，只有少付出，才能多得到，于是道德就崩溃了。我可以负责地说，你随便了解一下我们这个被严格管制的世界，你就会明白，这是个道德崩溃的世界。”

    她：“然后呢？”

    我：“一个世界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它会越来越好。第二，它会越来越坏。我们的世界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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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明月叹了口气，说：“我有时候也不喜欢它。”

    我：“请大xiǎojiě不要说这种风凉话。”

    她：“真的，我最近好发愁。”

    我：“怎么了？”

    她：“爹要把我嫁到皇宫去。”

    我：“嗯。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她：“问题是我连萧郎也没一个啊。”

    我：“那你可以像无数个妃子宫女一样，找个太监对食好了。新皇登基，老死在尼姑庙，然后你爹给你竖个贞洁牌坊。”

    她：“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好孤单好害怕啊！”

    我：“难道你也没朋友吗？”

    她：“不多……我的丫鬟袭人算一个，二哥算一个……没了。”

    我：“我还以为士族家的女儿都是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呢。你很难过，因为寂寞的滋味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你要明白，人们感到内心的独孤才会去与人交往，而如果你内心足够强大，你甚至连朋友也不需要——就像我。”

    她：“所以你就看**、入魔教吗？”

    我：“我再说一句，我和魔教没关系。我看**，因为只有那时才感到世界是属于我的，只有那时才感到自由和快乐。至于魔教什么的，我是真没加入啊！第一次听到那玩意儿！不过，也想死前试一试，说不定也挺刺激的。”

    她：“哈哈！你果然是思想犯！”

    我：“思想犯……如果这是一种罪的话，我承认，我是思想犯。”

    她：“哈！我也常看**。”

    我：“哦？”

    她：“真的。”

    我：“你看过什么？”

    她：“《红楼梦》《西厢记》《杜十娘》……”

    我：“那玩意儿不算**吧。”

    她：“不是朝廷钦定的真书，是书帮的**！”

    我：“你多幼稚，看这书！”

    她：“朝廷不让看，谁看杀谁！”

    我：“既然都是杀头，你为什么不看些有意义的书……比如我的书……”

    她：“我看不懂你的书。”

    我：“哦，那就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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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觉得她就像我的朋友，我的孩子，我的意义。我知道这是因为当你没有意义的时候，你就会随便找一个什么东西当你的意义。

    我盯着她的眼睛说：“大xiǎojiě，我能叫你月儿么？”

    她：“不能，那是我爹用的。”

    我：“那小月行不？”

    她：“不行，我哥专用。”

    我：“那就叫东方明月？”

    她：“你好大的胆子。”

    我：“明月？”

    她：“酸。”

    我：“月？”

    她“太酸。”

    我：“xiǎojiě？”

    她：“叫我大xiǎojiě！因为我是大xiǎojiě！”

    我：“好吧，大xiǎojiě！”

    我继续说：“大xiǎojiě，你有点幼稚，有点天真，但是这一生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我的人生已经终结，临死前给你一句话：对外人，绝不可信，‘他人即地狱’。以此共勉，切记，切记！”

    她问我：“你觉得我今后的人生怎么样？”

    我：“每一个人都是悲惨的。你以为你会例外？”

    东方明月不说话了。

    我想，我是不是太过分了，这样吓唬一个女孩子。但又想，我一个将死之人，好心提醒一个将要进入邪恶社会的无知少女，这是多好的事！

    东方明月突然对我说：“东方驹，你真是个坏人，他们真该直接砍了你。”(ht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