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皇帝又横向凿着冰块,想把一大块冰从皇后的脸上分开。他用力一砸,啪的一下,砸飞一个大冰块。定睛一看,透明的冰块上还沾着黑白相间的东西——那是皇后的眼珠。可怜皇后赵仪姝那明眸善睐的双眼,现在变成地上的一块碎冰。
皇帝跪着爬,从一堆碎冰屑中找到那个冰块。他用力地抠下冰块上的眼珠,然后把它重新塞进皇后的眼眶。不过此时的皇后已经不忍再看了。
皇帝呆望着。他大喊一声:“卫兵,卫兵!”
一群近侍禁军跑过来。他们过来,看到面目全非的皇后也极其吃惊。
皇帝说:“把这群人都拉出去砍了!”
禁军把那些仍旧拿着锤子凿子的太监都带出去了,他们好像都早明白了自己的命运,没有任何挣扎。
皇帝继续喊:“来人,把皇后遮盖了!快来人,拿毯子盖住!”
又有几个近侍太监过来,直接拿着白色的毛毯盖住了冰块。
皇帝又喊:“禁军过来。”
又一批禁军过来,皇帝一一指着他身边的人,说:“把他们也拉出去砍了。还有刚才的禁军,也一起砍了。”原来皇帝要把所有见过皇后形象的都杀掉,那个跟随皇帝好多年的近侍太监总管就这么死了。
此时整个大殿中央只有皇帝一人。他地下是满地的冰碎屑,还有毛毯盖住的他的挚爱。
他就那么一直待着发呆。
形若槁骸,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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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突然大喊:“是谁要弹劾宰相的?是谁跟他儿子们开战的?这些混蛋天天只为党争,天天沽名钓誉!”
皇帝说:“是谁弹劾的?户部部长?刑部部长?礼部部长?还是机密处、情报处的?我记得还有老二鸿风!”
皇帝说:“他们都去哪儿了!怎么都不见了!把他们都给我召回来!都召回来!我要把他们都杀掉!”
皇帝大声地喊,不停地咳嗽,他一摸嘴,手里满是鲜血。
然后他晕倒了。
大家开始的时候都不敢上前。时间过得好像极其漫长,最后还是御医上前。御医招呼外面的人,更多的近侍太监上前,抬走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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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那些内廷外朝的百官在干什么?
皇帝开始shārén时,此时最安全的做法不是在面前说好话,而是远远地躲开。最近这几天,无论哪个派系都躲得远远的。他们各派的聚在一起商计,然后四处联络,于是各种谣言满天飞,真的假的,真真假假。
而且当初认为解决完了的赵家军的事还没完呢!赵家老三赵正豹已经行动起来,他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造反了。就这几天的功夫,皇帝什么话也没不说,什么军队也没调动,邯郸军的动静已经闹得很大了。
奏折一个一个传来,逃回河北的赵正豹已经把河北搅乱了。
河北省,也叫燕赵省,所谓南赵北燕。燕赵大地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民风彪悍。河北有三郡,依次是燕京郡、保定郡、邯郸郡。三郡谁也不服谁,以致河北常年内战。也正如此,让河北军异常强大。赵光信崛起后,邯郸和保定联合起来,压倒了燕京。就目前而言,河北省长是燕京人,但他毫无权力,政权和军权都掌握在邯郸督军手里。
第一天的第一个奏折说,叛军已经在进攻保定城。军部的人汇报,被杀。
第三天的第二个奏折说,保定县长请求支援,否则保定即将不保。军部的人继续汇报,被杀。
第六天的第三个奏折说,保定城不战而降,叛军占据河北三分有二。没人敢去汇报,内廷总管杀了几个抗命的太监后,有人被逼去汇报。不用问,被杀。
第九天了,第四个奏折到了。叛军挥师北上,目标直指燕京。
燕京就是四京之一的北京,自古是北方咽喉,辽西草原、辽东草原就在燕京之北,如果燕京不守,那么叛军想跑就跑,想打就打,大明帝国的北方将永无宁日了!
内廷总管李永福召集全体内廷和部分外朝官员,商讨对策。
最后李永福说道:“传执旨太监、秉笔太监、掌印太监。”
人到了,东西也到了。
他摊开圣旨,拿起御笔,蘸上朱墨,一字一字写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山西军东进攻击保定,中原军北上攻击邯郸,辽西、辽东骑兵立即南下驰援燕京,山东海军从水路救援燕京,不得有误,违令者杀无赦。
李永福拿起传国玉玺,在上面重重地印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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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天,仍然是无事可干。以前我们总是围着皇帝转,现在没人敢围着他转了,觉得好不自在。
没事干的太监宫女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闲言碎语,卫兵站着岗还无聊地东张西望。
这时候,一种奇怪的音乐传来,满皇宫都是那种声音。声音不像钢琴,不像大小提琴,不像古筝,更不是鼓。
音乐混杂着歌声——但仔细听又听不清唱的是什么。
放眼望去,年轻的太监宫女们一脸迷惑,和我一样,东张西望,窃窃私语;年老的宫女太监们脸色都白得可怕,站在一动不动,像白日见鬼一样。
我转头问旁边的我的上司广储司司长:“怎么了啊?”
我从没见过我上司的那种可怕表情,他张大了嘴,嘴里咕咕噜噜的,说不出话来。
我着急地推了推他,继续问:“说啊,怎了回事?”
他扶住我的肩膀。
我能感到他的手掌传来的颤抖。
他说:
“上次听到这首皇家哀乐,是二十年前,大明照乾皇帝驾崩的时候!”(ht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