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男青年,长得不帅,脾气不坏,只是举止言行有点怪。
我常常一个人坐在北方那座以前住着我的爸爸妈妈、现在只住着我和一只狗的大房子里的卧室靠着墙的大床上,胡思乱想。我对我的生活环境很不满,我常想,假如我是一个姑娘,这糟糕的生活会不会变个模样。
我的狗名叫阿呆,其实它看上去一点也不呆。如果我心情好,会给它洗个澡,用我以前的女朋友留下的胶木梳子梳它的毛。那时候,它看上去甚至可以说是很帅的。我不喜欢它变帅之后趾高气扬的姿态,所以我很少给它洗澡。
阿呆是一只公狗,遇到它的时候,我刚刚失恋。我的女朋友去了太平洋对面的一个国家。我们没有分手,她告诉我她七年后就回来。她说如果我不愿意等她,就找个好姑娘恋爱吧。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副欲语泪先流的样子。我是个心软的人,我马上抱住她,信誓旦旦地说:我一定会等你回来的。
虽然没有分手,可是我比分手了还难受。无论怎么看,我都是一副失恋的样子。就是这个时候,我在路上遇到的阿呆。那时候它看起来比我更衰。如果说我是失去了我的姑娘才变成这样,那么它肯定是爹死了娘嫁了老婆跟别人跑了,自己还被兄弟出卖,了挨了朋友一顿打。我略带同情地用眼光扫了它一眼。它低着头,走在路边,没有挡着我的道,可我还是冲过去踢了它一脚。
前面说过,我脾气不坏。可是失恋后我踢了路上一只陌生的狗。由此可见,人是善变的。阿呆被我踢了之后,惨叫了一声,跑出老远后,回过头来看我。我想,那时候它肯定很迷茫。它一定想不明白,我这个慈眉善目人,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踢它一脚。迷茫之后,它感到愤怒。因为无论我遭受了多大的打击,都和它毫无干系,况且,它也烦着呢。
如果我是它,一定会找一只体形比自己小的动物,冲上去咬一口。可是我毕竟不是它。如果它真的去咬别的动物了,那么后来我也不会带它回来,拿我最喜欢吃的红烧猪蹄喂它。它不是一般的狗。前面说过,我踢了它之后,它惨叫着跑开。但是后来,它却跟在我的身后。我失恋后,不想回家,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饿了就随便找家小餐馆喝酒吃饭。一开始,我以为这只陌生的狗跟在我身后是要伺机报复那一脚之仇。后来我发现我坐下来吃饭时,它很温顺地蹲在我的脚边。它有很多机会可以下口的,可是它故意错过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机会。我想,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在武侠小说中常看到的以德报怨吧。
到最后,我走累了,就坐出租车回家。下车后,我发现这只陌生狗居然一直跟在车的后面。它累得浑身的毛都湿透了,像被雨淋了一样。我很感动,我想,这狗可能是喜欢上了我。爱情的力量是可怕的。曾经我喜欢上网,和很多姑娘聊天,那些姑娘喜欢上我后,就坐火车、飞机、汽车、轮船等各种交通工具不远万里来看我。虽然她们看到我本人之后很失望,觉得我不该长这副模样。可这是她们的事情,我的感觉是:爱情真是可怕的东西。
阿呆比那些姑娘强,它一点也不嫌弃我的容貌。它甚至不嫌弃我是一个人。它义无反顾斩钉截铁,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爱上了我。我一点也没有惊慌失措措手不及。我立刻抱起它,当天晚上就给它洗了澡,并亲自下厨给它烧了我最爱吃的红烧猪蹄。我以前喜欢叫我的女朋友小呆瓜,现在她不在了,我决定把这只陌生的为了爱而甘心受虐的狗命名为阿呆。
阿呆不会说人话,我不通狗语。所以我们在一起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但是我们有一些共同的爱好,比如睡懒觉、发呆、看到烧好的猪蹄会不由自主地流口水。有时候我想,阿呆并不爱我,它只是需要一个伴而已,这样看上去不那么孤单。逛街的时候,阿呆总是无精打采地跟在我后面。我走路很慢,有时候它走得快了会撞到我的腿。
我常想,假如我是一个姑娘,阿呆会不会在我无聊的时候跳舞给我看?就像我以前对我的女朋友那样。我常想,假如我是一个姑娘,阿呆会不会在逛街的时候兴高采烈地跑在我前面,像我以前的女朋友那样,看到好玩的物件就大呼小叫让我去买?
我常想,假如我是一个姑娘,生活会是什么模样?当然,我得是个漂亮姑娘。如果只是把我的性器官换一换,那我估计会活得更惨。我应该像含香公主那样,浑身带着一股子异香。我的皮肤应该是光滑细腻的,而且冬暖夏凉。我走在街上会引起路人不住地张望,开车的司机会因为看我而把车开到人行道上。我想,也许一觉醒来,我就会如愿以偿。所以我经常为了醒来而睡觉。
我睡觉的时候,阿呆会独自外出。它喜欢在空旷的地方待着,废弃的厂房,乱草丛里也是它的游乐场。那里通常会聚集着很多无家可归的流浪狗。阿呆曾经和它们一样。我想阿呆是厌倦了漂泊无依的生活,才追随了我。或许有一天,它又会厌倦了烦闷的宅狗生活,重新开始四处漂泊。
远在大洋彼岸的女友偶尔会寄明信片给我,这些明信片漂洋过海,到我手里,有一股子潮湿的味道,让我着迷。我从来没有见过海洋,我的家乡有一条五米多宽的河,每到冬天,就会断流。断流之后,你去掀河床上裸露着的大石头,可以看到一窝窝小螃蟹,爬来爬去很可爱。我的姑娘没出国的时候,常陪我去河边玩耍,她害怕蛇、青蛙甚至泥鳅等等滑腻的东西,我经常拿这些东西吓得她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