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潇潇的冷雨浸没了这一整座喧嚣的城。

    【叁】

    刚认识的时候，你们在同一座高中里念书。她是学美术的艺术生，整日悠闲得不得了，而你只是普通的理科生，淹没在学校里几千个理科生中，难以引起别人的注意。

    并没有一见钟情这样传奇而浪漫的开始，朋友的朋友，不过有过几面之缘。高三的时候，你搬出了学生寝室，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一幢旧式的双层阁楼，有很考究的木质地板，你租了一层，楼上便是她。由是便熟络起来。

    她是很独立的女孩子，喜欢梵高的作品，听帕格尼尼的唱片，给杂志画插画，假期还会去一家灯具店做推销员。她总说要攒很多很多的钱，然后从这座城市里销声匿迹，背着包走遍全世界。年少的梦想像珠宝一样闪闪发光地炫耀，你在心里暗暗笑她孩子气。

    那一年的最后一场雨后，你们走在了一起。那场雨落下的时候，冬已经很深了，冷风从四面八方涌出来，迎上去便瑟瑟发抖。铅灰色的云朵在那座城市的上空花朵般的攒聚起来，所有人都希望会有一场大雪，可是落下来的，却是雨。

    放学的时候，你一个人撑着伞从学校回住处，她突然从教学楼里跳出来，在身后叫住你，然后顶着一沓讲义嬉笑着挤进伞里。很小的单人伞，你们为了不让雨水打湿衣服，挨得很紧，半途中因为地面湿滑，还牵起了手。于是从学校到阁楼之间的这条路，你们牵着手走了很久很久。

    关于那天的那场雨，你只记得她温热的肩膀和纤细的手指，你已经想不起来，当时你是否想到过，你们并肩执手的这段旅程，可能并不长久。然而年少的岁月里，哪怕短暂的相遇，也已经值得用来装点人生了吧。

    【肆】

    现在，你在距离北京千里之遥的一座城市里念书，江南烟雨朦胧，繁盛的植被将整座城市装点成高高在上的空中花园，美得引人入胜。如此令人欢愉的一座城市，滋生爱情和天长地久的诺言，可是人群之中只有你，身边总是空荡荡的。

    你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在假期策划一场遥远的旅行，一个人趴在远方的旅馆里给自己写明信片，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和荒原里走走停停。对于自己的坚持，你没有后悔过，只是每当想起她，心底就会有淡淡的难过，仿佛刚刚落过一场雨。

    你总是往复地想起那一年里的往事，想起那个曾经陪伴过你的人。你记得她借给你的笔记，上面用铅笔画着秘密麻麻的花纹；你记得她买给你的手套，戴在手上，心里也会慢慢地暖起来；你记得她在你床前的墙上画了她的画像，说那样你就不敢睡懒觉了；你还记得那年的那场冷雨，记得最终分别的时候，心里没有说出的那句再见。

    窗外又下起雨来，你伏在寝室的床上听薛凯琪的《复刻回忆》，里面有这样的句子，“在不同的城市努力/偶尔也会想想你/这样的我，那样的你/要很久才相聚”。你的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然后迅速地湮没在了弥漫整座城市的夜色里。

    你看到她发来的邮件，她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后悔过，反正我是后悔了，我总在想，如果我当时不上美院，而是跟你呆在一起，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了，我们是不是还可以继续呆在同一座城市甚至同一所学校，是不是还可以没日没夜地满世界猖狂。

    雨下得更大了，大颗大颗的雨滴砸在窗户上。你隐匿在没有边际的夜色里，想起故人与往事，想起年少的约定和遥远的梦想，你在恍惚中看到年少的自己，仿佛能够听到时光在耳畔匆匆划过的声音。你知道在你漫长的人生旅途上，依旧会有寸草不生的荒原与荆棘遍布的未知地，或许转过这个路口，就会有令人喜悦的重逢。

    这样，就算告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