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她 作者:黄烨(第2页)
她和她的前男友分手就是再这个时候。很突然。两个人没吵过什么架,就是这样不能走在一起了。她总觉得他不是自己该属于的那个男孩子。
她回去得也很突然,拖着行李箱在宿舍楼下给西西打电话,快下来帮我搬行李呀!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烤牌!
她听到西西“蹬蹬蹬蹬”从楼上跑下来,立在面前对她笑,她也笑,两个人像刚被春风吹开的冰面。
西西抬着她的大箱子上楼,她跟在西西后面。走到宿舍楼梯口就听到寝室里其他舍友招呼西西:“快来,西西!快来,西西!我们终于发现怎么卷头发最好看了!”
她看着同宿舍的三个小女生举着卷发棒互相侍弄对方的头发,忽然觉得自己的长直发有些刺眼。
兴许是因为那时刚分了宿舍,兴许是因为她自己刚分了手。她对许多事愈发不在乎起来,身旁先前那群女友渐渐地散了。也还是会在走廊或课间打招呼;她有需要帮忙的,女友们也还是会应;只是四五个人站成一排挤满过道的再也没有了。
只剩西西这一个女友了。
那天的事,发生得没什么预兆。
是一节西方美学史课,上午三四节,上得人饥肠辘辘,捣着脑袋要睡觉。好几个人从大阶梯教室的后门溜了。
她已经写了一节课的作业,语言学概论,国际音标扭扭曲曲的笔画教她想起食堂的面条,她凑过去问西西:“中午吃什么?”
西西像是被一惊,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来:“啊?”
“中午吃什么?”她又问。
西西的手机“叮”一声。西西最近总有微信。是谁在和西西眉目传情?是谁上个星期签了西西的手去吃的日本料理?是谁捧着一束花非叫西西下楼去?
她不问。她想,自己一向都是不问的。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西西说,“都可以吧。”魂不守舍地。
“吃南食堂的面条怎么样?”她问,语气竟然陡地有些小心翼翼,斟字酌句,像一个个掰开按着炸弹的手指头。
“嗯……”西西想了一会,“可以啊。我要去吃北食堂的砂锅。我自己去就好。”西西说完看着她。
她的嘴唇抖了两下,像有股气从胸腔里上来,左冲右撞地,怎么也找不都口儿。
“那就吃砂锅好了。”末了她终于吐出一口大气,有点像放弃,那口气却又像跑不干净,留了个尾巴在她心窝里。
“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吃就好。”西西的手机又响起来,iPhone的屏幕亮了一道又一道。
“我问你,中午吃什么,”她的口气像审判,“是来跟你商量,不是等你通知!”
西西望着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自己也惊诧,怎么声音就这样自己高了八度。
“亚里士多德的美学思想……”西方美学史的老师顿了顿。
“你可以去南苑吃面条的呀,我自己去北苑就好。”西西还追在后面不停地说。
她“呼啦”就伸手掀倒了桌上的一瓶水——乐扣乐扣的杯子,她总忘记带水杯,到最后就干脆用西西的。乐扣杯里的水流出来把西西送她的雪纺衫长袖浸湿了一大片。
那已经是大三了,西西阿爸寄来的钱愈来愈多,都有点来不及用。西西总买许多穿不来的衣服,奇了怪了,那么多衣服,都是西西自己买的,却偏偏西西穿着都不合身,套在她身上一件件竟都刚刚好!西西把这些衣服通通送了她,春光照进来,洒在两人身上,一片一片都是绯色。她想和西西说,她家里发来短信,说最近投资失败。这句单想舍于西西的分享也就被她生生吞了下去了。
就剩西西这一个女友了。她想。
西西还是陪她去了南苑。她和西西对坐,每人面前都放了一碗胀烂的面条,圆滚滚躺在混浊的汤水里。西西的手机时不时响,“叮咚叮咚”都是蠢笨而恼人的声音。
“明天要义卖,衣服都放在纸板箱里了?”西西瓮声瓮气问。
“放好了。”她想起昨晚两人坐在宿舍地上一件件挑拣旧衣服的模样,仿佛大一携手同游不过昨天,而箱底压的,就是那件半旧的、孔雀蓝摇粒绒衣衫。
终究只有西西这一个女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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