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他的视线看下来,原是无意停留在她的面纱处。叹口气,依旧不打算伸出手去。
一路而已,何况她的小屋比古寨近,片刻就到了,没必要。再者,一个“瞎子”,一个“哑巴”,聊什么?
左柸的手静静杵在那里。她不依,他就固执地伸着。
竺衣以为他这是因为从没被人拒绝过,面子过不去才固执着。她在纠结着如何既能回了他的面子,又能拒绝这种沟通方式,却听得下方火盆“噼啪”一声,两三点火星直直弹向左柸的手背,她慌得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拽到一旁。
左柸疑惑:“姑娘,这是为何?”
唉,叹口气,这不解释倒像她侵犯他一样,咬咬牙,唯有认命的伸出手在他掌心上轻轻划道:“炭火迸溅,冒犯,见谅。”
他的手心温热,掌面纹路迷离,肤理柔滑。触上他的那一刻,一直以来平静的心湖竟然泛起些许酸涩。
左柸低下头,视线并不曾落到他的手掌,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多谢。”
竺衣想自己也劳烦他举了好一会儿的手,定是酸了,出于愧疚,她又伸过手写道:“不用。”
左柸这才收回手。
她的小手冰凉,轻轻划在掌心的凉意好似激了他一般。
为何烘烤了半天,还是没有温度?
他不知再开口说些什么好,竺衣亦是不想交流。再次掀起窗帘,远远的看见她的小木屋升起袅袅炊烟。将裹起来的衣袍重新披上身,轻叩两下车窗,路麦闻声将厚重车帘掀开,竺衣示意他停车。
车夫勒了马,竺衣跳下车站在小路的分岔口。孤零零的小屋在东北方向的小坡上,而古寨则在这条沿东南而去的小路尽处。
两个地方,相距不远。
胥桉郢提过她的鹰,笑笑:“原本想将鹰全部送与姑娘,念及姑娘拿不动,这次便作罢,改天与姑娘切磋射技,届时奉上见面礼。”
竺衣接过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想与人切磋。胥桉郢选择性忽视对方的意见,只说了声“告辞。”而后上马吩咐继续赶路。竺衣无可奈何转过身子,听着嘚嘚远去的车马声,一时心里纷乱。
仇水老远便看见了她,匆匆出来,接过鹰,看着她素白的袍子沾满了血,不住问她可有受伤。
竺衣晃了晃头,一把拥住他,双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衫,越攥越紧。
仇水将她快步领回了屋。
“如果他们已经知道了竺衣还活着,之前不过是诈死骗了他们,你说他们又该怎么看我?”小屋里烧得很暖和,她松开仇水,闷声闷气地问。
仇水反应很快,“他们认出你了?”
竺衣有些不确定地摇头:“应该没有,只是顺道载我回来。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有点闷,心里也怪不好受的。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难道这一年多了我还没放下?”
仇水坐在对面,问她:“你告诉我,现在看到左柸还会欢喜吗?”竺衣瞪大眼睛:“他都那样了,好好一个读书人恰恰失了明,我如果还能欢喜,岂不是卑鄙。”
仇水皮笑肉不笑,“我指的是‘钦慕’的欢喜。”
竺衣支起下巴,老实道:“倒没有,只是看着他会有点堵得慌,说不上来的感觉。不过你放心,不是以往的那种冲动。”
仇水伸过胳膊揉揉她的发髻:“以后注意避着他们就好了。”言毕“嚯”地起身,“肚子饿了吧?看你不在就知道你又跑去打猎了。来,尝尝我煮的羊骨汤。”
“可真香,我方才竟然没有闻到。”
“小心热着。”
“……”
品了一口,果真香味醇浓,鲜到骨子里。竺衣被烫得口齿不清:“若,若是哪日你成了家,我肯定羡慕死嫂子。”仇水认真想了想,“放心,随时给你备着。”
她笑迷了眼一脸讨好,仇水宠溺地摸她的头。
他尚且不知自己能否再遇见倾心的姑娘,即便遇见了,他也不能只顾自己成家,扔下这丫头一个人生活啊。
她是他从小带大的,他是他的兄长,亦如她的父亲!这是他从小的信念。
饭后不多会儿,竺衣照例午眠,仇水守着她,直到算着她该醒了,也就回古寨去照顾阿娘。
竺衣的生活就这样日日复日日,月月复月月。小木屋进进出出只她与仇水二人,简单,带点清苦。
她从前不知道这种生活还要持续多久,研书参选失败之后,她悲哀地想:原来一辈子都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