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罗看他喝厌了茶，立刻拿两个小点心给他。
于羡惶恐地接下, 他越来越觉得巫罗是真的很想养他这个小孩。
巫罗端端正正坐着, 他不能摘下面具, 就既不能喝茶, 也不能吃东西。
于羡吃着东西，抬头看他。
巫罗被他一直盯着, 总觉得浑身不对劲，好几次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脸上的面具掉下来了，被他看到自己的样子了。
“你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可怕。”于羡说。
巫罗发出了奇怪的笑声, “那是因为现在你和我不是敌人。当我是你的敌人的时候, 我可是鬼罗刹。”
于羡继续盯着他, “你说你重生了很多次。”
“很多次了。”巫罗伸出手，“要给你算算吗？”
于羡有点佩服他，“如果是我轮回那么多次, 人一定会崩溃吧。”
巫罗瞄他, 于羡刚好吃完了一块点心, 舔了舔手指。“我也崩溃过, 但是, 没有用啊。”不管是反抗, 还是崩溃, 抑或是屈服，到了某一年某一月某一日的某个时辰, 他都会死。后面他习惯了, 苦中作乐, 发现他还是有选择的，他起码可以选择死的地方。“但是我还没有试过自杀，看来我还不够绝望。”
于羡乐呵呵，将第二块点心塞进嘴巴里面去，“你太坚强了，是我的话，重生的当天就躺在床上自杀，看看是我比较倔强还是命运比较倔强。”
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怪叫人来气的。
于羡有点感兴趣，“你之前也遇到过我吗？”
“你吗？”巫罗也觉得有意思了，他捧着下巴，兴趣盎然地看着于羡，“说起来，前几辈子，我只听说过你的名字，却没有跟你真正接触过。”
于羡指着自己的脸，唏嘘不已。萧明旭说过，在他之前有六名穿书者，他居然一个都没有见过？
“我除了这一次，还有上一辈子跟你接触过。”说起这件事情，巫罗就伸出手，恨恨地掐他的脸，“那时候的你一点也不像现在这样小小个的，特别高，特别烦人。而且你还经常用伪装的法术，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你的脸。要不是说出来的话一样气人，我一点都不敢相信你就是那个于羡。”
于羡拍下他的手。“咳咳。”
巫罗的眼睛在面具下眯起，他就知道于羡拐弯抹角的，真正想问的肯定是别的事情。
于羡的手指敲在桌面上，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我的师尊，柳霁尘，最后是跟谁成亲了？不，也不需要到成亲的地板，心意相通，在人面前有个关系认证这种程度就好了。有那么一个人吗？我有点好奇。”
巫罗沉默。
于羡朝他摆手，催促地动了动手指。你千万不要告诉他，他没有关注过柳霁尘。拜托，那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耶，万众瞩目，你身为一个经历了那么多次世界线的人，难道不会在意他吗？
巫罗缓缓地摇头。
于羡捂脸，他居然还真的没有在意。
“柳霁尘这一生。”他的音调有点悲伤，“从未有过归宿。”
于羡愣愣地看着他，眼睛眨了眨。“你在说什么？”他的主角太监了一辈子的意思！
“也不能这么说。”他醒悟过来，脸颊偏过去，不对着于羡，“就是说，我死之前，柳霁尘是孤身一人。我死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这样啊。”于羡叹息。
巫罗以为他已经问够了，松了一口气。
谁料，于羡又开口，“你觉得文莲之怎么样？”虽然他不喜欢，但是文莲之确实是女主的强有力人选。
巫罗撑着脑袋，“不适合我。”
“谁问你了？”于羡才不在意他的感情生活。
“哼。”巫罗站起来，他不想再跟于羡说这种无聊的事情了，“你自便吧，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我要离开白昼峰。”
“诶。”于羡可惜，“我难得想跟你聊天的说。”
“下次吧。”巫罗朝他挥手，要走了。
于羡喝了一口茶，当他放下茶杯的时候，巫罗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对了，这里有两个茶杯，他刚刚是在跟谁在一起吗？”他眨了一下眼睛，发现了盲点。
可惜他得不到答案了。
于羡随手带走两块点心，继续飞上屋顶，在琼华重玄漫步。
下面的弟子们，要么在修行，要么在跟年纪差不多的弟子们玩闹。只有他，咬着点心，独自行走在另一个世界，眯着眼睛，吹着清风，优哉游哉。
于羡承认自己不想立马回几月峰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柳霁尘，虽然他是为了激发自己的潜力，昨天才敌对自己。但是他那时候散发出来的阴暗气息叫他害怕。他不是害怕他的暴虐和喜怒无常，而是觉得，柳霁尘这个人在那一瞬间给他的印象跟之前树立起来的不太一样。
可能是作者在设置他的时候，加上了阴暗面，也可能是柳霁尘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但是他在那时候就知道了，他之前太大意了，这个任务也许真的没有那么简单。否则的话，之前来的人都比他厉害，但是为什么都失败？
这听起来并不是很难的任务。
他有时候甚至会觉得，难道他不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观察吗？如果柳霁尘命中会与某个人相遇、相知、相爱。如果这真的是注定的命运，那他只好站在一旁好好等着，不就可以等到吗？
萧明旭给他的任务，突然多了许多数不清的漏洞。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必须有其他人的干涉，来完整这本书的感情戏？
之前失败的人都去哪了？
这本书里面，那个真正名为于羡的角色又去哪了？
他就这样在这个世界乱蹦乱跳，难道不会影响后续的剧情吗？
他于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个世界于柳霁尘，意义又在哪里？
为了解答这些问题，他想跑去找萧明旭。但是这一次，他不管怎么样，都找不到他。
天色黑了，于羡只得放弃，不情不愿地走向回家路。
“我回来了。”他推开大门。
他的态度随意且冷淡，关上门以后，慢慢回头，随后他的脑袋定住了。
于羡看到了惊悚的一幕，柳霁尘倒在了地板上，倒趴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喂！”于羡一时间忘了跟他的恩怨，赶紧跑了过去。“你怎么了？”他朝他的身体伸出手。
当于羡碰触到柳霁尘的手臂的时候，他的皮肤一下子就被人割开了一般。不止是手，还有脚；不止脚，还有胸口；不止胸口，还有大腿；不止大腿，甚至还有脸颊。他的全身上下，好像被数十把隐形的刀剑一起割开，笔直的伤口，纵横交错，然后一瞬间，鲜血全部涌现出来。
柳霁尘动弹不得，全身的血流出来，将他一身白色的衣服都染成了鲜红色。就连他身下的地板，都被血渗透，血晕染了他周围的地板。
“咳咳。”柳霁尘被疼痛刺激，反而恢复了少许意识。他趴在地板上，狂咳嗽，嘴角也是血。
于羡站在一旁，他呆若木鸡，傻傻地看着面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蹲在柳霁尘袋身边，鲜血染污了他的衣服。
“柳霁尘！”于羡不敢碰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抬起他的脸庞。
柳霁尘虚弱地睁开眼睛，他的眼睑半合，看上去似乎随时会重新晕过去。“放心，我没有……”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脑袋垂了下去。
于羡看到他的样子，立刻想起了今天巫罗给他的金丹。他摸出了那个巨大的药瓶，然后倒出一颗金色的丹药。
柳霁尘流血以后，身上的伤口就慢慢愈合了。如果不是他一身都是血，于羡还会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于羡立刻将柳霁尘翻过来，让他躺在自己的大腿上，他将金丹放在柳霁尘的嘴巴里，但是柳霁尘没有了意识，根本就动不了。
“糟糕，一下子傻了。”于羡撬开柳霁尘的嘴巴，忍着恶心，将他嘴巴里的金丹拿了出来，然后放在他的胸口。
修真之人追求金丹法力。
于羡用真气将金丹融进柳霁尘的身体里面。
“咳咳。”短时间内拥有了力量，柳霁尘稍微舒服了一点。
“师尊，醒醒。”于羡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柳霁尘呻/吟一声，但是仍没有醒过来。
于羡甩了甩手，蓄力，然后准备狠抽他的脸
他的手都举在了空中，正准备落在他的脸上的时候，柳霁尘的眼睫毛颤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于羡看不能打他的脸了，就换了位置，一巴掌拍在柳霁尘的胸口上。
柳霁尘才舒服了一点，差点被他这巴掌拍得差点吐出一口血。
“师尊，你没有事吧？”于羡着急地看着他，“你的身体怎么了？”
他的脸凑得太近了，柳霁尘呼吸的空气被他争夺了一部分，他伸出手，推开于羡的脸。“没有什么事。”
于羡低头，他们两个人坐着的地板上都是血。然后他刚刚把柳霁尘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自己的衣服和裤子也成功变成红色的。他居然说没有事？这些不是血，是白开水吗？
“我就是……”柳霁尘的意识又开始模糊了。
于羡找到了机会，连忙拍了两下他的脸，“师尊，你是不是要死了呜呜，不要睡啊。”他故意嚎叫。
柳霁尘又醒了过来，他看着于羡，叹了一口气，“我没有事，我想睡觉，等我醒来再跟你解释。”
于羡早就知道他缓过来了，听他这么说了以后，只好答应他的话，“好。”
柳霁尘咳嗽一声，然后侧过身体，在于羡的大腿上换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让我睡吧。”他的意志已经是强弩之末。
于羡看着他的脸，心情复杂。最后他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轻轻拍打，“睡吧。”
“嗯。”柳霁尘睡了。
等他的呼吸变得平稳以后，于羡用真气，将他横抱起来。他将柳霁尘放在干净的地板上，然后去衣柜里拿了寝衣。他的手搭在柳霁尘的衣带上，动作顿了一下，他害怕脱下他的衣服，会看到血肉模糊的身体。做好了心理准备，于羡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他的衣服上，随后拉开。
他的身体都是血。
于羡又去找了一盆热水进来，用毛巾擦干净他的身体。
“身材还挺好。”他的手搓在他的腹肌和胸肌上。
将他身上的血擦干净，于羡给他换上寝衣，继续搬他上床。
柳霁尘真的一点意识都没有，于羡全程对他折腾，他都没有醒过来。
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一切，于羡坐在床边，看着睡得死沉的柳霁尘，心中在做选择。
他可以无视一切，只完成萧明旭给他的任务，然后回家。或者，他可以选择主动出击，探寻真相，但是，相对应的，肯定会出现比他想象中更加难以承受的东西。
勇敢者主动出击。
怯弱者停滞不前。
但是他处于中间的地带，是最平庸的那个人。
第二天，于羡就要去参加对战了。
他本来应该好好休息，但是他又害怕在他睡觉的时候，柳霁尘又被无形的刀碎尸万段，于是乎，他强撑着自己的眼皮，坐在床边，看着柳霁尘。
可能是因为这两天一直在遭受惊吓，他的心情不曾平稳。半夜的时候，他忍不住睡着啦，梦中还做了噩梦。
于羡依旧是于羡，少年的于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