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羡跟柳霁尘的这一场决斗, 确实是万众瞩目。

    决斗的地点定在魔灵域的最高峰上, 魔灵域的妖魔们不能靠近。山脚下, 各门各派的弟子聚集, 他们也在等一个结局。

    就跟于羡说得一样, 他们的这一场决斗确实是万众瞩目，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结果。

    兰戚坐在一棵树下。

    这里有时候会发生一些异状，比如从天而降的巨大光球。

    比如, 光球消失了。

    修真者们惊呼连连，纷纷开始讨论。

    因为他们, 场地吵吵闹闹，没有一刻安宁。

    兰戚毫无波澜，他的手里拿着一块玉佩。这一块玉佩是于羡重新帮他制作的, 目的地有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希望回到的时空。兰戚这一年来乖乖跟在柳霁尘的身边，帮他做事情, 都是为了跟于羡做交易，换取这一块玉佩。

    于羡把玉佩的启动时间设置在世界重启时间线后一点的时间。

    他希望兰戚可以在这里继续看着现场的情况，见机行事，必要时候帮他一把。

    如果玉佩开启的时间前，这个世界没有发生什么事，于羡也没有喊他, 那么, 兰戚就可以离开了。

    时间还差一点点。

    兰戚握紧玉佩, 默念于羡交代他的话。

    楚扬灵死了是历史上确实发生的事情, 所以回到了过去，他需要营造出一个楚扬灵死了的假象，接着带着她离开。

    回到了过去，他要当心，不能遇上从前的自己。但是也不能杀死自己，因为这个世界已经被独立开来，不存在平行事实，如果他杀死了从前的自己，那么现在的自己也会消失。两个自己相遇，会引发bug，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也不能估算。

    最后，不要轻易去改变过去。

    兰戚的眼睛紧紧盯着玉佩，脚烦躁不安地点了点去。

    就差一点点了。

    一分一秒在此刻被无限拉长，兰戚抱着玉佩，望着飘雪的天空。

    他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就要完成梦想。

    乌鸦鸣叫。

    嘶哑的声音让兰戚回神，他立刻左右张望，确定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以后，他看了一眼怀中的玉佩。

    就是这个时候！

    兰戚打开了开关。

    冬天变夏季。

    贫瘠的山脚变成热闹非凡的车水马龙。

    兰戚站在城镇的街道里，看着灯笼挂起。

    他的呼吸快要停止了。

    他记得这一幕，永永远远记得这一幕。兰戚跟楚扬灵一起出门，楚扬灵因为身体不舒服，在一刻柳树下休息，兰戚离开她，帮她找水。随后，兰戚就走失在街道的拐弯处。

    走失太久了。

    为了验证自己是否真的回到了想象中的地方，兰戚迈开脚步，着急地奔跑起来，他沿着记忆的路线，往那一棵柳树下跑。

    街道站满了人，他想要挪动，不是容易的事情。

    “走开！”兰戚粗暴地推开人群，艰难地前进。

    “这个人怎么回事啊？”

    “喂，你能不能讲点礼貌？”

    街道上的人们对于这个冒进的路人，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兰戚无视了他们，他所向无前，目标只有一个。当他终于从人群中钻出去，来到了一条僻静的小路上的时候，他又一次奔跑起来。汗水涔涔，腿脚颤抖，过往的灯光与人烟，成了他眼中虚无缥缈的彩色画幕。

    当兰戚来到目的地的时候，看到的是，记忆中的那一棵柳树。它的枝叶漂亮，垂下，被风吹动，携带着草的味道。

    但是树下并没有人。

    “啊啊啊啊！”兰戚心中的那一根线终于崩断了，他捂着脑袋，他那一颗快要因为痛苦而爆炸的脑袋，他跪在地板上，不敢置信地怒吼着，“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啊！为什么！”

    为什么他总是错过你！

    为什么上天要这么玩弄他！

    为什么命运那么可悲！

    为什么你总是……

    一只肤如凝脂般的手按了一下兰戚的肩膀，打断了兰戚的思维。紧接着，一道慌张的声音响起，“兰戚，你怎么了？”

    兰戚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流着眼泪，红彤彤的眼睛扫了过去。

    他的背后，站了一位穿着鹅黄色裙子的清秀少女，她的手里拿着一个水壶，头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她弯腰靠近他，眼神中满是担心。“你是伤到哪里了吗？没有事吧。”她说完，咳嗽了两声。

    她的身体太孱弱了。

    “你去哪里了？”兰戚仰头看她，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就是这个人没有错。

    楚扬灵用手指擦了擦脸，不太好意思地看着他，“你去倒水的时间太长了，不远处有位好心的姑娘愿意把水分给我，所以我就……”楚扬灵的声音听住了。

    兰戚站起来，双手将她揽入怀中。

    楚扬灵的脸红得烧人。

    等等，等等，男女授受不亲！

    楚扬灵本来想要推开她，但是兰戚的身体颤抖得太厉害了。楚扬灵觉得，如果自己推开了他，说不定他会倒下。

    “楚扬灵。”兰戚喊她。

    他的嘴巴就在她的耳朵旁边，楚扬灵的耳朵动了动，被他的声音沾染上了微红。

    “我找了你很久。”兰戚抱紧她。

    “但是我只走开了一会啊。”楚扬灵看四下无人，大着胆子举起手，也抱住他的后背，“怎么了？你有点不对劲。”

    兰戚的情绪找到了发泄口。

    他放开楚扬灵，眼泪一直往下流，像是刚凿开的井水一样，停也停不下来。

    在他哭着的时候，楚扬灵温柔地碰触他的头发，拿下了一样东西，“你的头上有雪？”现在明明是夏天。

    兰戚从静默哭着，变成号啕大哭。

    楚扬灵安慰他许久，兰戚也没有停下来，他只是紧紧抓住她的手，把楚扬灵的手抓红了，也不愿意放手。楚扬灵没有办法，只好就这样，牵着他的手，带他回家。

    “快到家的时候，你一定要放手，不然爹爹会生气的。”楚扬灵无奈地告诉他。

    兰戚更加用力抓住她了。

    楚扬灵吃疼一声，“你这样，要是被人看见了，我以后很难嫁出去的。”

    兰戚终于说出一句话，“我娶你。”

    楚扬灵一愣，随后嘴角上扬，“这个嘛……”

    兰戚抱住她，将人压在墙上，随后吻了上去。

    圆月如银盘，光芒照大地。

    楚扬灵抱住他的腰，深深陷了进去。

    之后几十年，这个世界还在运转。

    兰戚就知道，于羡保下那个世界了。

    但是，他保住柳霁尘了吗？

    这是一个他永远都不能知道迷底的问题。

    锋利的剑刃破开风雪，朝着柳霁尘的脖子割下。

    于羡眼疾手快，立刻抓住那把剑。剑割上于羡的手，血立刻渗出来，染红了剑。

    柳霁尘看到于羡受伤了，情绪激动起来。

    “你想要做什么？”于羡抬眸看萧明旭，眼神冰冷刺骨。

    “我在救他。”萧明旭的答案简单明了。

    于羡松开手，扔开他的剑。

    “你似乎还不知道一件事情，我觉得我要趁现在告诉你才行。”萧明旭将剑收进剑鞘里面去，随后手搭在剑上，“我要首先告诉你，我并不会阻止你带柳霁尘去别的世界，但是，不管柳霁尘去哪个世界，他的身体崩坏是不可逆转的。”他说，“也就是说，如果你将他带走，他的身体会因为无法承受世界跳跃带来的伤害，在到达另一个世界的时候，立刻死亡。”

    于羡愣愣地看向柳霁尘。

    “你一开始的想法很不错，但是……”萧明旭说，“柳霁尘的身体不行了，他之前完好无损，是因为bug在支撑他的身体。当bug离开他以后，他的身体必定会崩坏。但是bug不消失，他的身体也会因为无法承受时间重启而被撕裂。于羡，你无法阻止柳霁尘的死亡。以及，这里有一个最重要的通知，我要告诉你。”

    萧明旭深吸一口气，“柳霁尘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的设定是有生死轮回的。也就是说，如果他在这里死去，尤其是按照剧本死去，那么他就可以投胎。如果你把他带走，去到了那个世界，那里没有属于柳霁尘的存在，他死了以后，即刻魂飞魄散。”

    这就是他说的，于羡百分百会杀死柳霁尘的理由。

    投胎转世吗？

    于羡知道这一个操作。

    那么，转世以后的柳霁尘就不是他的柳霁尘了。

    萧明旭伸出食指，指着他，“玉佩的启动时需要运用bug，你之前收集那么多的bug是为了启动玉佩的能力。如果到了时间，你没有走的话，玉佩释放出来的bug会毁灭这个世界。”

    他跟柳霁尘，注定会被分开，就连在这里，等着他轮回的机会都不能有。

    于羡扶着柳霁尘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雪地上。

    萧明旭看着他的动作。

    于羡抬头，带着愤怒与痛苦的眼眸直射他的灵魂。

    萧明旭无动于衷。

    于羡会知道他的无情，因为他曾经也是这样的机器。

    于羡站起来，然后，又一次拔出长生剑。

    “哦。”萧明旭惊讶于他的动作，“你想要做什么？”

    “杀死你。”于羡简明扼要。

    “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改变柳霁尘的结局。”萧明旭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也拔出了自己的剑，“如果你只是想要泄愤的话，我劝你还是算了吧。趁着这一点时间，不如跟柳霁尘再说几句话，然后杀了他……”萧明旭补充一件事情，“他若是自然死亡，他身上残留的一点bug会蚕食他的魂魄，他必须是被你杀死才行。这是我们的剧本，你记得的吧。”

    于羡抿紧嘴唇，绷直身体。

    他漂亮的脸蛋苍白，隐藏着熊熊烈火。

    萧明旭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晃神。

    他的美丽可以撼动人的心神。

    于羡手持长生剑，朝着萧明旭冲了上去。

    萧明旭拔剑，挡住了于羡的袭击。

    两人在雪地上打了起来。

    萧明旭现在拥有管理这个世界的秩序以及创造这个世界物体的能力。

    他第一个念头之下，整座山头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