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三日，自皇上要遣良妃去道观之日起至今，顾沛丰再未去看过慕晚晴。今日时隔几月后皇上终于带了福全去地牢看慕晚晴。此时距离慕晚晴断药已是一周有余，加之皇上前几日又下了令，连之前陆岑寂偷偷照应的棉被吃食等也都被收回，一应换成普通犯人的。两个多月的牢狱生活，让顾北聿这样的一身武艺身体强健的人也变得玉面如蜡，更别说养尊处优身得重病的后宫娘娘。

    原本端庄秀丽风韵极佳的良妃此时卧在一堆干草上，头枕在顾北聿的腿上，面容憔悴，身形消瘦，已几乎是皮包骨的程度。她躺在那里几乎未动，气息奄奄，若不是之前一直有沈玥歌的药丸，如今怕早魂归黄泉了，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在等顾沛丰出现，告诉他所有的真相，换一句他的我相信，如此她便是死了也无憾了。

    顾沛丰站在地牢的阶梯上背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看着躺在那里的慕晚晴，怎么也想不到她竟是二十多年前那个英姿飒爽无拘无束的草原公主。他靠近了一点，顾北聿先听到声音，抬头看到顾沛丰时怔了怔，半晌艰难的喊出了父皇。躺在他腿上的慕晚晴一颤，挣扎想要站起来行礼，却怎么也站不起来。顾北聿扶着她坐起，她看着顾沛丰，双眼慢慢蓄满了眼泪，许久苍白的嘴唇才颤颤巍巍的喊出了一句：“皇上。”

    顾沛丰极力调整自己的情绪，瞥眼不愿再看慕晚晴，冷着声音问道：“这么多日你们可认错？”

    “父皇敢问一句，儿臣和母后何错之有？”顾北聿从来就是一副温润模样，可如今见着父亲如此冤枉自己和母亲不说，母亲病成这样，他半句宽慰的话不说，连看也不愿再多看一眼，终究是倔强抬头顶撞了回去。

    “死不悔改，你们自己看看到底错在哪里！”顾沛丰原就顶着怒气来，本来看着慕晚晴的模样已有了几分心软，如今被顶撞了一句怒气反而渐长，抽过福全手中的罪状往他们面前的地上一扔，冷眼看着他们。

    顾北聿本想伸手去拿，慕晚晴却先艰难的爬了过去，颤抖着拿起那份罪状，慢慢展开。那罪状上大致写良妃不守妇德，与侍卫私通，宫中私藏男子衣物，顾北聿结党营私，意图不轨，觊觎皇位，实乃大逆不道。

    慕晚晴看着看着突然大笑出声，笑着笑着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嘴里反复呢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继而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出成片的血浸染了那张罪状，顾北聿一惊，也爬了过去，扶住快要倒下的慕晚晴，关切的询问道：“母后你怎么样了？”

    顾沛丰看到那成片的血时，差点克制不住自己上前扶起她，可一想到她曾承欢于别人，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袖口中的双手早已握紧，顾沛丰甩下一句你们好自为之便转身离开了。

    慕晚晴挥开顾北聿的手，慢慢的爬向牢门，抓着那柱子慢慢的艰难的站起来，她朝着他离去的方向，轻轻唤了一声，沛丰，声音极轻。顾沛丰双脚一滞，转头看她时，她已重新卧倒在北聿怀中，他以为又是自己的一场空梦，抬脚朝外走去。

    咳血后，慕晚晴就昏死了过去，过了好几个时辰才悠悠睁开眼。顾北聿正担忧的看着她，见她醒来眼中闪过惊喜：“母后你醒了。”

    慕晚晴的嘴角勾出一丝笑，浅淡的温润的，她慢慢抬手抚上顾北聿的脸：“聿儿瘦了。”

    “母后也瘦了。”顾北聿的手抓着母亲的手在脸上反复摩擦，他纵然已成年，如今也再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眶微微湿润。

    “聿儿素来温润，如今怎蒙上了一层阴郁。让母后看看你的笑容。”顾北聿扯动嘴角勾出一个笑容，却是比哭还要难看。慕晚晴也不再勉强，拉着北聿一起躺下，“母后好久没和聿儿这么安静的待在一起了，聿儿躺下同母后一起休息一会吧。”慕晚晴轻拍着顾北聿像小时候一样哄着他入睡。连日来的精神紧绷和彻夜不眠的照顾慕晚晴，顾北聿早已乏的不行，在母亲的安抚下很快便睡过去了。

    翰金宫内，顾沛丰至今未进食，来回的在宫里踱步。

    福全在一旁干着急，劝道：“皇上您该用膳了。”

    “朕说了不准打扰。你到门口候着。”

    “是，奴才遵命。”福全被他斥责只能噤了声。

    太阳落山，月亮升起，宫中一片繁华灯影，顾沛丰终于唤了福全进来开口问道：“今日太医院谁当值？”

    “回皇上的话今日当值的是沈玥歌大人。”

    “去宣沈玥歌来翰金宫一趟，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