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再度归于平静，白墨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乔若素宛若没有了呼吸一般靠在床头的场景，光影在她的身上交错变幻，若非她手指还在轻轻抚着那支木兰发簪，白墨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失去她了。

    虽然，他已经在失去她的边缘了。

    “墨，你来了。”乔若素闭着眼，脖子几不可见的动了动，像是在确定是不是有人进来，白墨身上的那一股淡淡的药香她再熟悉不过了，因为照顾她的原因，他身上的药香总是她喝的那些药的味道，她一闻就能闻出来，“陪陪我好吗？最后一次……”

    白墨坐到她身边，伸手将她小心翼翼的搂进怀里，动作像是做过了上万遍一般的熟练，这一次，却是此生最后一次。

    “墨，对不起……”乔若素强撑着这几日，为安之珞做下所有的打算与安排，在最后的最后，终于忍不住泪水潸然，微微睁开的眼睛里已经看不见任何的东西，连最后一次看他的机会都没有了，只好伸手一点一点的描着他的面容，一遍一遍的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听你的话好好照顾自己……

    对不起，没有遵守承诺要和你白头到老……

    对不起，没有陪你到最后却要你独自一人承受所有的悲伤……

    对不起……

    所有的所有，都对不起……

    “素素……”白墨握住乔若素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泪水沾满脸颊一片冰凉，他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具森冷的枯骨，干瘦的、冰冷的，声音忍不住带着哽咽，这几天的日日夜夜他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少回。他最爱的人，他拼尽全力却都救不了的人……

    “墨，不要忘了我……”乔若素本不想这么说，可是，难得冒出的私心却是驱使着她说出这句话，大约她的心里最真实想着的，也是这般的，“不要忘了我，永远都不要……”未来她已无法参与，至少这一刻，让她奢求全部。

    “好……”

    “还有，不要恨她……”

    “……好，我都答应你……”

    “……”

    “墨，我好想回灵山，好想回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我也想……白雪满头，共首白头……素素，我一直都企盼着……”

    “……我也一样，一直都……企盼着的……”

    企盼着……

    能与你白头偕老。

    ***NAN***

    死亡是一种什么样的颜色呢？大概是白色吧。能够掩盖所有的颜色，看似最干净的颜色，实际上却是最肮脏的颜色，混杂了无数的丑陋，粉饰太平的将一切都覆盖然后呈现出一种单一而又无力的苍白。

    世间，有一种血色，红到极致就成了白，就像混沌的白天黑夜分不清其中的界限。安之珞见过太多的死亡，也曾亲手了结过无数人的性命，看着他们挣扎在自己的脚下、自己的手里，她的心里，却从来没有过像这一刻一般的慌乱和惊愕。

    “许诺！你……”安之珞眼睁睁的看着前一秒尚且还好好的坐在自己眼前的少女，忽然的这一秒就流逝了所有的生机，断了呼吸一般的从她的眼前跌落，“你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之……你……小心……”许诺死死的揪着安之珞的衣袖，可是却怎么样都发不出声音，努力的张着嘴却徒劳的沉默着开开合合，明明已经见到她了，明明所有的真相是如此触手可及的能够告诉她，却还是什么都说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小……心……颜……颜……假……家……”

    “小心什么？”安之珞太清楚许诺这样的模样，撑着最后一口气挣扎着握着最后一丝生机，睁大的瞳孔几乎要凸出眼球，狰狞着看着她透出眼中浓浓的急迫，直觉告诉安之珞，许诺想告诉她的，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你想说什么？”

    许诺再呕出一口黑血，身体里交缠着的两只毒虫正在不断的撕咬着，刺穿她的血脉，吸食着她的血肉，母蛊与子蛊的相杀，因为不是同宗所以杀的毫不留情，而她的痛苦也因此而加倍的叠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