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小队的其他人支开,让他们去另外的矿坑安设炸药,这些常年累月外出打架的专业保安真不是盖的,几乎把箱子的炸药全部背走了。
但是用不着背那么多,因为正如所有建筑都有承重墙,这种设施也有自己的弱点,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况它还是无限逼近黑煤窑的伪劣产品。然而我也没有阻止他们,因为要一直对人解释来解释去是很累的,总会有人问你刚才在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又或者他们其实是知道的,多带点炸药无非是以备后患,难保路上不会丢两个,我一提议反而显得在鄙视他们,于是事情就回到了一如往常的状态:不要开口,连表情都不要有。
等他们走后,我趴在草丛里听外面的动静,罗德岛的干员们已经过来了,这里的雾气差不多也散去了,他们也应该能明白自己跳进了一个大圈套里。
时间和我想的差不多,在这个时候混水摸鱼搞点小动作是很简单的,我的队友们毕竟不擅长捉迷藏,要求他们离开我还保持潜行是强人所难。
只是有一点让我略微有些担忧,我听见一个粗重的脚步声,如同放倒的大钟在地上滚来滚去那样,在这并不大的矿场里东突右撞,那家伙应该很有威胁性,我想不到整合运动的队伍里还会有什么怪胎,但也不怀疑他们能拉来更多的“奇人异士”,就在刚才的侦查里,我已经发现了一两个萨卡兹雇佣兵,装备精良,颇具威胁性,不过藏得远远的,看起来对这场战斗没有信心。
战场的形式可是瞬息万变的,如果你不拿出什么毁天灭地的把戏的话,那强者并不永远都是强者,卡西米尔的雇佣骑士们曾经帮助某倒行逆施的政府镇压“暴民”,但是那破地方的基建搞得实在太差了,街道狭窄不说房屋又密又乱,骑士们像往常一样并排冲锋,然而两边儿的骑士很快撞到了街边的砖墙,面摊,公共厕所上,这一下就把中间的骑士搞得失去了平衡,大家奋力的拿起长枪想要突进,然而长枪一头扎进地里,枪柄的弹性太好,忽闪忽闪的晃来晃去,把穿着重甲的骑士们甩得满天乱飞,当然,他们因此砸死了一些暴乱分子,然而也砸死了一些躺在家里睡觉的路人甲,更砸死了不少自己人,平心而论,人肉炸弹如果能保证使用者安全而且可以杀人,那它未尝不能使用,只是后两者死的实在冤枉。暴民看着情形,反而嘻嘻哈哈的散开了,再后来网上出现了一张当时现场的照片,配文写着:“你要做一辈子的懦夫,还是要做英雄?即使只有一分钟”,这句话成了经典语录,因为卡西米尔恃勇自大的雇佣骑士的失败,那个小政府最后被人们结结实实的修理了一顿,这可算作人民的胜利。
“谢兄……我回来啦……”
黑角像个蛞蝓一样向我蠕动了过来,如果他能快点并且帅气点,我或许会形容他像条蟒蛇。
“你怎么跑过来了?”我有些生气。
“虽然你给我们说了应该等在哪里,但是我必须过来啊,我可是重装干员啊。”
“谁跟你说这个了,我马上要进那个小楼里去了,你跟来又没用。”
“那我们一起进去啊,反正我是必须跟着你的,这是阿米娅说的,也许还是博士的意思,或者凯尔希医生的意思,管他呢,总之,我们可是很重视同伴的哟。”
“是啊,我们一起进去,看看你要搞什么把戏,老伙计。”
又有一个人蠕动了过来,不过她可显眼太多了,因为她的头发是绿色的,没准会激起整合运动里某个命途多舛的兄弟的痛苦回忆。
我愈加烦躁,“你?你一直跟着我呢?”
“没有啊,但是要猜你去了哪里,还不容易?”
“不行,你们就在外面,等我的消息。”
“你在顾虑什么啊?谢兄,我又不会给你添麻烦,还可以帮你吸收火力。”
“不要擅自说的那么悲壮,我不需要人吸收火力。”
他们两个马上就会把我死死夹在中间,平常情况下,这还挺威风的,因为只有要员才能享受这种待遇,但是现在它让我想起了扇贝,这俩高大的鬼族人就像是两片儿贝壳,我就是中间的软肉,没错,这还挺安全的,但一旦贝壳儿没了,那片软肉瘫在地上,也是世间顶可怜滑稽的场景。
我说不动他们,我不擅长说服任何人,总之他们就像我想象的那样,煞有介事的把我夹在了中间。我幻想以黑角为基数,然后我作死了第一次,博士或者凯尔希就又派了一个重装干员过来,然后之后的每次都要多派一倍的人过来,十来次后我就拥有了一支几万人的重装大军,那样的话我可是要立马拥兵自立,雄踞一方的。
不知道是什么的大块头还在到处乱撞,那些整合运动也开始不要命的冲锋了,在这楼里我的确不需要什么人来帮我吸收火力,因为里面都是些支援人员,就像你想的那样,有的背着个农药桶子侦测传递情报,有的拿着扫把杆子来治疗队友,因为怪力乱神的存在,这一切荒诞但有用。
“你还是那样,稀奇古怪的点子真多。”星熊说。
我轻轻笑笑,“这叫战略战术,用古话说叫奇策,懂不懂?一点儿文化都没有,叫你多读点正儿八经的书,看来没起作用。”
“我有时想,如果时光可以……”她说。
“那你能把我的……”我打断了她。
“你死开点。”她打断了我。
“好了,开玩笑,大家各过各的,祝你和陈长官幸福。”
“这话要是她知道了……”
“这儿只有你我……”
“还有他呢。”
“哦,谢兄,把书借给我,我就不告密。”
“你是不是忘了我说的话啊,书和老婆概不外借。”
“啊!那不是骗小孩子的吗?”
“你不是小孩子,所以没在骗你。”
被人跟着,保护着,按理来说会有很安全的感觉,但是对于脆弱且敏感的人来说,也会有被铁链子拴着的感觉,不管怎么样,被拴着是无奈且屈辱的,但好在年轻人心灵通透,走到明媚的阳光里,看看花花草草,吃几勺冻过的老酸奶,往往就把这种事情忘了,只有到了中年才会觉得链子无处不在,且永远无法摆脱,更可悲的是别人是真的担心你,才用链子来栓你。
我直接走到了楼上,在堆满抹布一样的废旧衣服的阳台上,两个治疗术士正在向下面施法,我直接把他们踹到了楼下面。
没有了后援,还在为首领争取时间的整合运动们顷刻间就乱了,在两个人还在下落的过程中惊恐的尖叫的时候,那个沉重的脚步声就停顿了,随之是短暂但同样沉重的倒地声,按照数学思维来看,两人下落的时间最多一两秒,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整合运动就天下大乱了,我听见有人在抱怨为什么梅菲斯特没有来支援他们。
我们知道,绝望的人有不少会选择跳楼,龙门消防每个月都要处理几起跳楼事件,抛开为了博人眼球之外,这些家伙当真是不知道坠楼死是多糟糕的死法,它离死亡的浪漫太远了,远到一根指头都碰不到,在坠落中你很容易就会因为惊恐而反悔,要是楼层不是太高,你会在极度痛苦里挣扎片刻,但挣扎是没用的,因为必死。
两个人一个把肠子和脑子摔出来了,天赋异禀,我真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他的皮肉和骨骼特别薄的关系,那脑子滚了出去,远看像破了底的包子漏出来的馅料。
另一个断了骨头,碎了内脏,但还没死,这就是属于我所说的,在必死的炼狱里挣扎的那类。
罗德岛和整合运动的战斗已经趋近结束,两个坠楼的人让矿场里沉默了一会儿,我将那几个支援人员扔到阳台上,此前他们已被我的两片贝壳制服了。
我用胁差的刀背把其他几个敌人的腿打断,然后挑了一个面相最为沉毅坚强的人,逼迫他跪在地上,面向此刻再次空无一人的矿场。
“说救命,让你们的救星救你的命。”我小声对他说。
“哼!叛徒……可笑。”他看见了我手臂上的源石结晶,开始骂我为叛变者。
“那对不住了,兄弟。”我向他的心口拍了一掌。
本来他还努力表现出视死如归的态度,但这一掌立刻让他脸色煞白,咳嗽连连。
“记住了,我这么做不是因为我喜欢这么做。”我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他疑惑的看着我,而我一把脱掉了他的上衣,然后从腰带里抽出一把极锋利极小巧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