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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碗一会儿再洗吧,孩子他爸,唱会儿歌吧?”
“不是吧,老婆子……客人还在呢……又要唱那个吗?”
“嗯,小时候村里的叔叔教的那个歌啊。也让客人听听吧,留人家吃饭,结果只能端出来一点清粥小菜,实在是太失礼了。”
“哈哈,老婆子,哪有自己把这种寒酸事儿挂嘴上的?”
“好了,好了,快来唱吧,我起个头啊。”
……
“日头出来点点红,照进妹房米海空。”
“米海越空越好耍,只愁命短不愁穷。”
“一条江水去悠悠,一朵莲花水面浮。”
“何时有意把花起,你无心无意看花浮。”
……
“什么,你要走啦,嗯……小伙子,路上慢点啊……不,不用谢,这算什么!”
“多笑笑吧,小伙子,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很美好的,这世界红红火火的,不论怎样也要多去看看呀。”
“再见……”
“再见。”
……
“门口大田四四方,半边罗豆半边秧。秧儿得插花生得扯,我常年丢弃哪一厢。”
“出门人笑我也笑,回家人笑我忧愁。人进大门呵呵笑,我进大门眼泪流。”
“你讲你难我没信,我讲我难才是真。你难你有平屋住,我难住在苦瓜棚。”
………………
“喂,醒醒……快醒醒!”
“起来!起来!再睡就得睡一辈子了。”
“大姐……他是不是已经摔死了啊?”
“让我看看。”
听到这几句话时,我的眼皮还沉重的像灌了铅,可当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声说了句我看看后,脖子时就突然出现了一种难以忍受的刺痛。
那是寒冷带来的刺痛,在脖子处停留一会儿后,那种感觉向下拖行,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实际上,依我的生活经验来看……
有人把冰块或者雪球扔进我的领子里了。
“喔!有效果!”
“这也行啊。”
“我也来!”
“留着给自己擦屁股吧!”我上身弹起来,额头撞到了一个硬物,瞬间天旋地转。
“我的头,我的头……”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小熊……”
“别叫我小熊,你这混蛋……”
“你哥都这么叫嘛……”
“雅可夫,记住!你不是我哥!”
我听到小熊两个字,就赶紧睁开了眼睛,可是看见的不是问我人世间痛不痛苦的小姑娘,而是两个裹得严严实实,高大强壮的男人。
他们裹得太严实了,就连皮毛兜帽下的脸都黑黢黢的一片,衣服把身体塑造成了一个直直的桶状,最后给人的感觉更偏向于憨态可掬。
但是我们对视了几秒钟,谁也没有说话,一种互相仇恨的人撞个满怀时的尴尬横亘在我们之间。
我摸到了自己的武器,想要站起来,但右腿传来尖利的疼痛。
“喔,别动,别动,你好像伤着腿了。”雅可夫下意识的想要扶住我,但是又缩回了手。
这两个是所谓的雪怪,就是刚才差点把我们冻死的家伙,而他们的公主正坐在很远的地方,沉默的盯着地面,不时的喘息,咳嗽两声。
我想起来了,刚才我和罗德岛的同事们突破了包围圈,正要撤退,却又被整合运动的术士队伍拦截住了。
所幸一个热情得像是喝醉了的大猫猫从天而降,挡住了继续追击我们的雪怪小队。
他们说,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家伙叫煌,反正是个厉害人物。
但是她是叫煌对吧,她的确是叫煌对吧,那为什么她没有用声音就把敌人吼死?
我的脑子还是不太清醒,那些在食堂吃饭时偶尔听来的闲话开始喧宾夺主。
最重要的是,在我们将要撤退时,我就发现地面因为冰冻而出现了异常,煌的战斗方式又似乎用到了热量,地面在一个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的瞬间崩塌了。
广场下面是切尔诺伯格的应急设施,防护栏把大部分塌陷的地块挡住了,我所幸没有被直接压死,但不知已经落到了地下多少米处。
周围空气里有一种陈旧的臭味,空气里有寒冷的白烟,这不是雪怪制造出来的,这个应急设施就是如此,阴寒,甚至有点缺乏氧气,恐怕在某个程度上,我已经远离了阳世。
“我帮你治治腿如何,这样瘫着不是事吧。”小熊和雅可夫一起手足无措了一阵,突然提议道。
我冷笑,“你准备把我的腿冻起来,然后像敲冰柱一样砸碎吗?呵呵……”
“天呐,你在想什么,那也太恐怖了吧!”
“你们出场时就挺恐怖的。”
“是吗?可是我们就是躲起来而已吧。”
“还有你们在切尔诺伯格做的那些好事……”
小熊和雅可夫对视了一下,无话可说了,虽然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不过我莫名的感觉到了一种类似委屈的情绪。
那个雪怪的公主没有管这里,继续低着头呆坐着,和在雾气里幽幽出现时不一样,在应急设施的昏暗灯光下,她看起来却是很文静。
“算了,你来吧,我要看看你怎么治好我的腿。”我对小熊说。
他高兴了,轻快的跑过来,捏捏我的腿,“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脱臼了。”
“别吹了,你刚才不是说他可能是粉碎性骨折吗?”雅可夫拆台道。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我们都要向前看嘛……等等,你干嘛……”
我把铳抵在他的太阳穴上,轻声说:“就是觉着这副狼狈相让你看到了很丢脸罢了。”
他爽朗的笑了,“哈哈,你还担心这个?告诉你吧,身子骨结实的人才会老是受点伤呢。”
“这是什么道理?”
“不骗你,在我们村,不挂两道彩的人都娶不到老婆!”
他们的袍子上有一些别具特色的纹路,似乎算是民族服饰了,我想接着问他们到底是哪里人,但小熊抓起我的腿就是一转。
“啊!我的妈!你就是这么治病的?”我脑子里嗡嗡的响。
“嗯呐,就得这么治!”
“不是念个咒语,发个光波然后我就好了吗?”
“嗨,我哪会那个啊,我就是把你的腿正过来,接上,马上就好了,不骗你。”
“那你慢点,我要做点心理准备。”
“那好吧……”
“啊啊啊啊!我靠!狗娘养的,真疼!”
“我还没动手呢,你就哇哇的喊了。”
小熊把我的腿抬起来,毫不在意的把脚放在他的肩膀上,手还在寻找合适的发力点。
“是么?可是我感觉我已经不行了……啊啊啊……疼死了疼死了……弄好了没?”
“还早呢,继续叫吧。”雅可夫在一旁说。
“好吧,啊啊啊啊……啊……不喊了,嗓子都倒了……”
小熊突然发力,一种难以言喻的难受感觉从脊椎直达脑干,我不得不双手撑地,夸张地拱起背,很难说那是纯粹的疼痛。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这小子劲真的很大。
“看不出来你真的是很怕疼呢。”小熊出了口气,做了一个擦汗的动作,手举到半空又放下。
“我也看不出,因为这里没镜子,”我又拿起铳,“好了,现在去死吧。”
“喂喂,干嘛呢这是!”
“兵不厌诈,去死吧。”
“等下!要不我们休战,怎么样?”雅可夫说。
“为啥,战士不是要打到最后一刻的吗?”
“我们一开始就不想跟你们打啊。”
“那还搞这么厉害的埋伏?”
“可是要打就要好好打呀。”
“那我们好好打吧,去死吧。”
“等等,我们一开始就不想跟你们打啊。”
“你在这跟我玩绕口令呢?”
“梅菲斯特跟霜星大姐说你们杀了亚历克斯,所以她非常担忧你们接下来的行动。”
霜星在远处咳起来了,她捂着胸口,脸上想尽量保持平静,可是却根本没法办到。
我知道那种感觉,在飞机的舱室里,我揪着胸口的衣服,流着眼泪在满嘴的血泡里醒来。
我看着她的眼睛,想知道她会不会也流出一点眼泪。
但是没有,一点也没有。
我摸了摸口袋,那里已经没有缓释剂了。
她瞟了我一眼,注意到我正在看她,“卢卡,帮我遮一下……”
“喔!”小熊急忙跑了回去,高大的身子一下把霜星严严实实的挡住了。
“亚历克斯,谁?”我继续看着雅可夫。
“碎骨。”
“喔……”我的手强烈的抖了一下,两个孩子出现在了我的脑子里,一个被黑色线条的法术打得血肉模糊,一个颤抖着,茫然的掉进了炸药坑,我的喉头哽了一下,“是的,他们是我杀的。”
“他们?”雅可夫怪道。
“好了,抱歉。”我没有多解释。
“唉……抱歉什么,你们当时在战斗,对吧?我们停战吧,嗯?小熊你觉得呢?”
“我没意见!”小熊大声道。
“他肯定没意见,要是他哥那个要面子的,指不定就骂开了……所以……”
“所以,只要我不接受,我们就还是在交战,干掉你们我也不用内疚。”
“不是吧……我们好歹救了你,这么说吧,你不应该把我们当敌人,你就把我们当恩人吧,看你长得像炎国人,你们有句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们也不要你涌泉相报了,你就滴水相报吧,我们别打了……”
我被他逗笑了,“小嘴挺能说……”
“而且,你们,我们两边的老大都是兔子……”
“啊?啊?啊?”
“就是这样啦……听着,罗德岛的,战斗胜负如何,你们要去哪里,要干什么,其实我们压根不在乎,我们只在乎大姐的命。”
“那你来罗德岛,”我挠挠头,“你来罗德岛,夏天还有免费的藿香正气水喝。”
“呃……这个我做不了主……反正,你不是来搞整合运动大猎杀的,对吗?”
“我?我当然不是,我甚至不是来执行任务的,我……”我摸摸腰间。
不见了……那个笨蛋的罐子不见了!
我心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别一下站起来……你腿还没好利索……”小熊惊道。
“你是在找这个,对吗?”
小熊后面的霜星露出身子,她手里拿着我用弹力绳绑得死死的罐子。
“滚到这里来的,我没动,放心,”她细声细语道,声音清脆甘甜,“这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吧?要放好啊。”
“重不重要的……”我很不好意思。
霜星拍拍小熊,小声道:“给他……”
罐子回到了我手里,外壁似乎仍在发热。
“我们算是停战了吧?”雅可夫问。
“我们算是朋友了吧?”小熊笑。
“都不算,”我收起罐子,“不过,我同意消停一会儿。”
小熊长出一口气,立马就把自己的兜帽和面巾扯了下来,雅可夫也拉下了兜帽。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不瞒你说,这个衣服挺热的喔。”
这是两个很普通的青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叫他们雪怪,因为他们看起来一点也不怪。
地上有冰块融化后的积水,我对着看了看自己的眼睛,又去看他们的眼睛,的确,都是眼睛,我又对着看了看自己的鼻子,又去看他们的鼻子,的确,都是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