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两仪殿。

    两侧金柱撑起了巍峨的宫顶，金碧辉煌的大殿里，空旷的让人觉得有些萧冷。

    身着玫红宫裙的少女微微颔首，施了一个再标准不过的万福礼。

    视线，看着自己的脚尖。

    “多大的人了，居然还会把门牙磕掉，你这丫头还是跟以前一样，整天像个男孩子似的到处乱跑，好动个没完……朕这次令乔太医以白锡，银箔为表，混以水银凝固，替你补的这牙……永宁，你可满意？”

    上方，传来了一道略带笑意的声音。

    声音中正明亮，却掩不住其中的苍老之色。

    闻言，少女抬头。

    龙椅上那位，鬓发花白，仪表伟岸，看得出年轻时候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正是当今的皇帝陛下——李世民。

    也是她曾经最为憧憬仰慕的人。

    文治惊才。

    武功绝艳。

    放眼天下英杰，无人能出其右。

    而小时候的她，最爱做的事情，便是跟着这位叔父出没于军营重地，幻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够披挂上阵，纵横于沙场之上。

    可惜，那个时候的她不明白……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

    直到那日……

    她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被自己最为仰慕的叔父——射杀为止。

    从那一刻开始，所有的憧憬仰慕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仇恨，无穷无尽的仇恨，以及……仇恨。

    少女微眯着眼，抿着嘴，露出了一道浅浅的笑容。

    “谢……陛下恩赐。”

    无可挑剔的笑容。

    那是为了麻痹这个人而精心准备的面具。

    若非如此，她绝无可能活到现在。

    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隐藏在这个人外表之下的……是何等的野心勃勃，又是何等的心狠手辣。

    为了帝位，连自己的亲生兄弟都可以毫不犹豫的下手。

    更何况她一个小小的侄女呢？

    所谓亲情，在这帝王家中，是最不可信的东西。

    或许是水陆大会将近的原因，皇帝陛下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

    看着台阶下的少女，依稀想起了多年前那围着自己转的小女孩儿。

    皇帝陛下朝着少女招了招手，笑道：

    “尪娘儿，这里没什么外人，叫我叔父即可。”

    少女再度低下了头，做出了一副受惊的模样。

    “婉顺……惶恐。”

    长袖之下，双拳紧握，指关节已经捏的发白，指甲深深的嵌进了肉里。

    若非大殿两侧有身法卓绝的侍卫随时出手，她恐怕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杀意。

    眼中秋霜逐渐散去，再昂首时，依旧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现在……还不是时候。

    只需，再过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