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天幕上闪耀着无数星点,璀璨的群星仿佛形成了一条条光的河流,在夜空中交汇。这是一片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仅有着紫色与蓝色交杂的星光闪耀的世界。在一望无际的灰色平原之上,晏夜猛地睁开了眼,像是自噩梦中惊醒。
这里是哪里?
晏夜从地上爬起,往四周眺望,但转动脖子带来了一阵疼痛,让他嘶了口气。灰色的平原与森林,以及这他从未见过的灿烂星空,让晏夜陷入了迷惑。他努力回忆之前的事情,只记得在刺眼的白光之中,嬴紫苑挺身而出,接下来,自己就像是被卷入了暗流中一样,意识好似天旋地转。
几乎没有任何能力者世界知识的晏夜不可能想到自己已经穿过了“界门”,来到了另一世界。所谓的“界门”,便是主世界连通其他次级世界的通道,依照稳定度的不同,可以让不同数量、等级的人通过。
“晏夜!”
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那熟悉的声音让晏夜在转头之前便露出了笑容,他放眼望去,罗莎莉亚正小跑着过来。青绿衣衫的黑暗精灵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柄通体银白的西大陆式刺剑,她看到晏夜之后,紧绷的神情有些微的放松。
“身体没事吧?”
“没事。只是头还是有点晕。罗莎莉亚,这里是哪里,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但是应该有人发动了‘传送’的光术。现在我们可能已经离无界镇很远了。”
“那我们要怎么回去呢?”
在这没有阳光的黯淡天空之下,晏夜叹了口气。少年觉得,自己这两天似乎在离家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就像是为了迎合他有些低沉的心情一样,平原之上刮起了一阵冷风,让他抱着手臂颤抖起来。
“不论如何,想要回去的话,得先找到其他被传送的人,聚集力量自保。”
“也对。既然我和罗莎莉亚都被送到了这里,那么当时旅馆里的其他人应该也在这附近……紫苑姐姐呢?”
罗莎莉亚摇头道:
“这周围没有她的气味。”
看见晏夜有些担忧,罗莎莉亚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头。
“别担心。她是个强者。”
“但是,如果是我一个人被送到这种又黑又陌生的地方,我一定会害怕的。紫苑姐姐虽然是能力者,但也是女孩子啊。”
“……这些话,我推荐你当着她的面说。”
“为什么?”
“不为什么!”
罗莎莉亚转身,脸颊轻微地鼓起。
“走吧,晏夜,不要深入树林。”
“哦!”
平坦得像是条线的平地之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瑰丽的星空闪闪发光,苍蓝与亮紫的星辉在夜空中交织,天空就像是一件彩线编织成的巨大毛衣。星垂平野阔,这片风景固然称得上辽阔而美丽,但设身处地,若是孤身一人茕茕孑立,那么除了光的寒冷与风的疏离之外,并不会有任何感触。
“……晏夜。”
“怎么了?”
“手。”
“嗯。”
双手轻握,然后慢慢变紧。
两人就这么走着,在没有日月可以计时的世界里,时间就像是不存在了一样,变得安静而无形,唯有肉体的疲惫提醒着他们生命的存在。
行了大约一个小时,两人终于在空旷的荒野上遇到了第一个人造物。
那是一柄斜插在大地上的长剑,全体已被沙尘覆盖,剑刃黯淡无光,上面留着许多摩擦与撞击留下的凹痕。在剑的剑柄处,有一块系在上面、早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的布料随风飞舞着,从前似乎是某件衣物的一部分。
“这是谁留下的剑呢?”
晏夜望着仅露出地面的部分便与他身高差不多的长剑,问。
“这不只是剑而已。”
罗莎莉亚望着这座用剑做成的简易墓碑,感觉周围的风似乎更加冷了一些。
在晏夜有些惊讶的目光下,罗莎莉亚把手一抖,手中银色的刺剑光华一闪,忽然间缩小成了黑暗精灵手腕上的一个银色手环。罗莎莉亚握住那长剑的剑柄,将其缓缓拔出。长期掩埋在地下的一部分剑身已经变色,但观察其造型,还是能分辨出这柄剑的风格。这是龙庭制造的。确定了这一点的罗莎莉亚手中亮起青色的光,随着一阵旋风,她手中长剑的灰尘被风所剥离,靠近剑格处的剑刃上,一串铭文显露出来。
“内府造叁仟零壹拾贰……”
罗莎莉亚轻轻读出这几个龙庭文字。
内府是南都刘家的工坊,是龙庭最顶级的念器制造者,深受龙庭人追捧。这即是说,这柄剑的主人很大可能是个龙庭的能力者。
龙庭能力者的遗物、没有日月的星空。
罗莎莉亚心中已然明悟。
这里是星幽大陆,是被龙庭六阀发现,传说中永远被星夜笼罩的世界。一定是开门仪式出了什么问题,让传送光术大范围地发动了——那么,如果要回去,就要经过星幽大陆这一方的界门。唯有界门才能让人穿越世界,可星幽大陆的界门究竟在哪里呢?
罗莎莉亚想着,把这把剑递给了一边的晏夜。晏夜下意识地想要单手接过,但其重量却超乎男孩的想象,比他平时拿过的铁锄头更加沉重。罗莎莉亚看着晏夜身体一沉,双手费力地提着这柄剑,正想施加一些风属性的“重量减轻”光术,却看见那柄剑的剑身上亮起了一串串金色的符文。犹如复杂拼图般的符文自剑格处一直延伸到剑尖,晏夜“啊”了一声,忽然间将剑提了起来,轻易地挥出了一剑。
“剑的重量减轻了……”
“是自动适应使用者臂力的符文吗?不愧是内府造的念器。”
罗莎莉亚看着这失去了墓碑的坟茔,蹲下身子,没有用风,而是以手捧土,将这个墓地恢复原样。
带走人家的墓碑是件缺德的事情。但在这陌生的星幽大陆,为了不变成像这坟墓的主人一样,只能尽可能地增加战力。
罗莎莉亚在心中说了一声抱歉,口中轻轻念道:
“愿你在庭院中得到安眠。”
这是死亡女神信徒的祈祷词。这位女神在诸神之中最为和善的,她的神国名为“死亡庭院”,是所有世界的所有灵魂的安息之地。对于精灵来说,不论是高等精灵、黑暗精灵或者森林精灵,大部分信仰的都是“月与幸运之神”和“自然女神”,罗莎莉亚算是其中的异类。
随着黑暗精灵的祝词,一股若有若无的的力量自四周汇聚而来。罗莎莉亚有些惊讶,因为这一次简单的祈祷竟然引来了死亡女神的些许注视。她当即闭上眼睛,单膝下跪,双手合十,开始专心吟诵安眠教会的《慰灵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