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男孩开口叫住了罗莎莉亚。

    “罗莎。”

    “怎么了吗？”

    “……我有话想对你说。”

    “喔？”

    黑暗精灵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她刚想说些凑趣的话，忽然却见到晏夜冲了上来，撞进了她的怀中。

    “晏、晏夜？”

    罗莎莉亚少见地露出了慌张的神色。

    “……我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自从听了那个人说的话之后，你就很奇怪，究竟是怎么了？”

    抱着罗莎莉亚，男孩低声问道。

    我把他弄哭了吗？

    黑暗精灵先是一惊，然后又陷入了哀伤之中。

    “我很好呀！”

    她言不由衷道。

    这样的话或许可以让得体知礼的大人知难而退，但却拦不住一个孩子。

    “你说谎。”

    罗莎莉亚沉默。当她默默不语时，那种仿佛要升上天空的虚幻感似乎更加强了一些，但与此相对的却是，抱住她的晏夜像锚一样将她固定在了地面。

    “……总觉得，我好像老是惹你担心呢。”

    轻叹了口气，罗莎莉亚垂下头，抚摸晏夜。

    “罗莎？”

    “讲些无聊的事情吧！”

    黑暗精灵以平淡的语气起头，慢慢开口：

    “我是人类和黑暗精灵的孩子，出生在中央海的另一头，希卡利亚斯王国的蓝港。晏夜，你见过中央海吗？”

    见到晏夜摇头，黑暗精灵笑着解释道：

    “那是一片将纵横大陆南北的树海一分为二的巨大水域，跟河里的水不一样，中央海的水是咸的，里面有许多的鱼群。当然，海面上还有宛如鱼群一般的，来自主世界各地的商船。”

    “那些商人们往水里面倒了很多盐吗？太奢侈了！”

    “就当是这样吧！总之，我出生的地方就是那里，虽然没留下什么好回忆，但那里真的很漂亮。以后你要是想去旅游的话，我是十分推荐那里的。”

    蓝港。

    晏夜默默将这个地方记在了心中。

    “我从生下来便只记得我的母亲。席琳对我很好，她以前不开药店的时候，为了负担蓝港高昂的生活费，一直忙于光盟的工作。偶尔，她跟我谈起我的父亲，脸上总是带着幸福的笑容。”

    晏夜想起席琳谈到罗莎莉亚父亲时的表情，那确实是洋溢着幸福、毫不虚假的。

    “蓝港是汇集了全世界各个种族的大都市，但即使是在这里，半精灵也是异类。既不是人，也不是精灵，什么都不是，只是异类。人类还好一些，因为害怕精灵强大的光力多半只敢恶语相向，如果遇到了高等精灵，那些家伙会做出十分恶心的事情——不过，这些我都能忍受。”

    罗莎莉亚一字一句道：

    “因为从前我相信我是因爱而生的。”

    提到“爱”的时候，罗莎莉亚笑了起来。

    “那个精灵的话，一开始让我很生气。但渐渐地，我也能感受到她并没有说谎。她说的一切都是事实，而我曾经相信的那些才是幻想……我，罗莎莉亚·李不过是我的母亲与父亲两人宣泄欲望的产物。曾经遭受的屈辱、让我流泪的痛苦，原来全部都是应得的报应。呵，什么‘爱’呀……”

    晏夜也能明白，西莉亚的话是真实的——那个精灵根本就懒得撒谎——因而，他也无法反驳罗莎莉亚的话。在他头顶，罗莎莉亚冰凉的眼泪一点点地滴落下来，让他有了沉重的感觉。

    爱、欲。

    这样的东西晏夜来说还有好多年的时光，现在的他，没办法很好地理解。但晏夜很明白，罗莎莉亚痛苦的来源。

    她害怕自己没有被爱。

    “罗莎，你的父母很爱你——这样的话我没办法说出口。所以，我只能承诺我可以承诺的东西。”

    环抱着罗莎莉亚，晏夜以低沉但毫不踌躇的声音说着。

    替他人说出的话，没有丝毫力量可言。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我爱你，罗莎。”

    男孩的话语十分诚挚，但这句话显然与罗莎莉亚预想的劝说与安慰有很大的出入，黑暗精灵顿时僵在了原地，她张大了嘴，呆望向晏夜，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呵呵！哈哈哈哈哈！”

    含着眼泪的罗莎莉亚望着晏夜那张认真的脸，逐渐地、逐渐地笑了起来，然后，又像是错乱了一般，继续地流泪。

    又哭又笑的少女，回抱着晏夜，身体逐渐松弛了下来。

    好一会儿后，哭够了的罗莎莉亚，揉着发红的眼睛，满怀歉意地对晏夜道：

    “抱歉，让你担心了。还有，就是，刚刚的话，我……很开心。”

    银发的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自晏夜身边离开，手指玩弄着发梢的末端。

    夜空之上，星辰依旧闪耀着，但此时此刻，罗莎莉亚还是留在地上。

    “欢迎回来。”

    “嗯，我回来了。”

    黑暗精灵展露微笑。

    这一次，是罗莎莉亚一贯的那种微不可查的含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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