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竟已是下午时分,还真不知这一觉可能会耽误多少事。
从沙发上坐起,稍作缓和,这才想起在这个屋子里已不是我独自一人生活了。
壁炉中尚有余烬,散发着最后的温热,我向其中填上几块木头,屋内重又温暖宜人。
是时候该看一眼她的情况了。
五号病房内有着轻微的呼吸声,情况可仍不乐观。
轻轻推开门,希尔薇却被这在我看来几近无声的轻微震动惊醒,令我欣慰的是,她的脸上已有些许红晕。
女孩见我悄悄的到来,晃晃悠悠的撑起胳膊,在我来不及劝阻时,她已跪在了床上,被子也有一半耷拉在地上,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所在,她将头埋得更深了。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将被子提到床上,又摸了摸她的头,轻轻地让面前少女躺倒,并为其盖上了被子。
她看起来可不太好相处。
那么这孩子该何去何从呢?要送给德裴南一家吗?毕竟他们夫妻一直吵着想要个女儿,也经常因此向我求助,时不时还向我诉苦,可我能做什么?只得微笑以对。
其实,送去教堂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葛尔芬这个人虽然固执了点,却是个难得真正忠诚于个人信仰的人。我与他也算有点交情,这孩子到那去应该会受到不错的照顾吧。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大问题要解决,这孩子目前,还没有衣服可穿。
确认她暂时不会出意外后,我半蹲下并试探的问了句:“你想吃点什么,希尔薇?”
“不用不用,您不必这样的,能有饭吃已是您对我最大的恩赐了,您不必这样!”
女孩闻言,似听到了最恐怖的消息,哪怕晚一刻表态都会死亡一般,面色惊慌,挣扎着想要起身。
“主要是我饿了,我希望有个人和我一起吃,你愿意吗?”
我以手指抵住了她的额头,制止了她的动作,我如此说道。
看来面前少女并没有上当,我换了个方式以达成我的目的——通过多次少量地进食慢慢改善她的身体状况。
我起身,略作停顿,无所谓地说道:“对了,以后你见到我不要喊我主人,那样听起来很不舒服,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称呼我为先生,或者像其他孩子一样称呼我为菲尔迅医生,亦或直接叫我的名字。见到我也不必跪下或是做一些其他别的动作。”
话罢我并未进一步观察她的反应,而是轻掩房门去了厨房。
回来时我手上便多了一个盘子,盘子上静静地躺着两块面包,与两杯清水。许是屋内的温热气使得眼前少女放松了些许,火光也透过门框在少女眼中留下了跳动的身影。
面包里面有着格里昂引以为傲的秘制果酱,他甚至为此建了个地下室,屯了几大桶果酱,真不知道他是如何保存的。
我轻拉过一张椅子,顺势坐下,将一块面包递给面前希尔薇,女孩并无动作。她早就在我来之时起身跪坐在床上,看来一时半会她还无法习惯新生活。
伸出去的手并未收回,就那么举着,将盘子放到一边的矮柜上后,我拿起自己的那份轻咬了一口,果酱跃入我的口腔,浓郁的甜甜馨香弥漫在了那一小片范围内。
试问哪个孩子能够承受这种诱惑呢?食物应该会让她稍微安心一点吧。
“吃吧,很甜哦。”
女孩微微抬头,眼睛却直直地着地板。
她在用余光打量着我。
我尽力让眼神像手臂一样平稳。
希尔薇观察了一小会儿,应是意识到或许接受是最好的应对方法。于是她探向了我手中的食物,在几次动作停滞后,她终于拿到了。看到她迅速缩回的手,我暗自松了口气。
真是谨慎啊。
“吃吧,很好吃的。”说罢我又咬了一口手中的面包。
“别担心,这里没有任何人会对你不利的。”
即便听到如此言语,希尔薇仍是迟疑了几秒,便下定决心一般,毫不犹豫地撕下一小块塞进了嘴巴。脸上却没有太大的动作,时不时观察着我的神色,眉头紧皱着,也许是在为想象的将要到来的苦痛做准备。
突然,希尔薇双眼大睁,睫毛轻颤,发出了一声呜咽的轻哼,看向地面的双眼之中竟浮现了几分生气;她的双颊肉眼可见的浮动,这让我再次确认了一件事,小孩子果然是喜好甜食的。
然后,就噎着了。
她挺直了背想要咽下喉中食物,却又克制着动作,小脸都憋得发青。
见状我赶忙递过一杯水,她一把伸过手来,在触碰到杯子时稍微迟滞了一下,估计是一时间没有过多思考时间,直接拿起水杯仰头灌下,与此同时我轻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过了好一会,气息才算平稳了。
“慢慢来,不够还有,时间多的是,不必着急。”
我轻声说道,并将我的那杯水递到少女身旁,少女第一次主动看向了我,拿着面包的手紧握,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里面的果酱已经流到了她的手上。她接过了我递的第二杯水,低下了头。
缓缓喝完第二杯水,少女似是有些犹豫,挺直了身子,又微微的伏下,最终下定决心一般,又一次看向了我,随后看向前方的地面,长舒一口气道。
“您真是仁慈呢。”
言语间不断用余光判断我的心思,我尽最大的努力让眼神平和,因为我知道善意过多反而会被怀疑。
“先......先生?”
希尔薇试探性的问道,神色不变,语气也并未有任何波澜
“我还没有大喊大叫,就有如此待遇,真的,很感谢。”
嗯?看来也并不是只会尖叫嘛。
为了让她能够安心吃下去,我并没有盯着她,只是看着地板,却将我的大半张脸留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阵阵几近不可闻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证明了我的判断是对的。
吃罢,我与她说了些有的没的,不过是一些简单的发问和较单一的回答 ,收拾了一下房间,见她略有疲色,便将她安置好,将房门虚掩好后回到了大厅 。
坐回沙发,我思考起了今天晚上又一件事。
今天本是霜露节,自父亲带着我来到这个镇子后,朋友们和关系还算可以的镇民们每次霜露节便都是在我家度过的。父亲走后,举办宴会这项工作便落到了我的头上。
等全村儿人来家里吃饭。
这寂静的庄园自我们来后变得富有生气了许多,同样为了实现其作为诊疗所的价值,父亲将此庄园前部庭院一半的土地送给了当地居民。
思虑得当,在我起身向宴会厅时,楼上传来了石英钟的,三声短响预示着时间已至下午四时。
“菲尔迅!给我出来帮忙!”屋外乍起一道清脆的女音,这让我不由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