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当我们谈及希尔薇去处时，这最后的希望却也因格里昂自身的愧疚而湮灭。
历时三个月，居然还没有为希尔薇找到一个合适的家，这......
回家路上，当我问起吉尔斯是不是欺负她的人时，哪怕事实就明摆在那里，可我仍就希望她能亲口说出。
希尔薇急忙摇了摇头，在我驻足后一番注视下，她这才说出在学校的事。
比如自己的课桌里面塞满了垃圾和死老鼠，自己的鞋子被扔在水塘里，自己的头发被倒了灰尘和木屑。
哪怕她说的跟上面完全沾不上边，我却也足够的理由相信，她经历过这些。
希尔薇的言语遮遮掩掩，似要将所有事独自承担，不过她的技巧很拙劣，慌张之下说出的，已足够我捋清整个时间的来龙去脉。
当我离开时摸米尔头的行为，被一直追求她的吉尔斯看见了，之后吉尔斯就找了希尔薇的麻烦，在我特意拜托老师照顾希尔薇后，他估计也不好下手，憋了好几天的火，这才在这次偶遇找我的麻烦。
年轻气盛又讨人厌。
果然以后需要更注意言行吗？
可希尔薇一直都是受害者。
我沉默了。
“那个......先生，其实没什么，抱歉给您惹麻烦了！”
希尔薇突然停下，一个鞠躬，因用力过猛头发都甩出了一个弧线。
女孩弓着身子，迟迟不愿起来，这才让我意识到了一个大问题，莫名之中我忽略了她的想法。更是忽略了她的外表。
我太天真了，人就是浮于表象的生物。
而她在学校受了这种委屈却根本不会想说出来
如果不是那天我好奇看到了五号房中的昏暗无光，我是不是会被一直蒙在鼓里呢？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
我缓慢的走着，为自己的失职自责。
没有因女孩的道歉行为而停留，因为那并不是是她的错。
“对了。”
我回头提了一句。
余光下，希尔薇弯着腰的身子突然一僵。
“我已经给了他们教训了，别再因为被人的错而道歉了，知道吗？除非那个人是你的家人或是朋友。”
“跟上。”
女孩听罢低着头小跑着跟上。
“还有一件事。”
她又一次停在了原地。我仍旧悠然地走着。
“你并非孑身一人，被欺负了有我在。”
这样的说法我从未向任何人说过，因为那代表着我将承受一份很深重的责任。
可这个事件是因我的疏忽而起。
而希尔薇真的承受了太多了。
起码在她住家里的这段日子里，暂时性的成为她的依靠看来是无法避免的了。
“你要想办法用已有的力量去抗争，哪怕实力差距悬殊，也应该去尝试。”
我可不想带出一个懦弱的人。
看看这多么虚伪的话语，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话语，是谁给我说这些话来着？不对，有谁给我说过吗？
嘿，但是很有效不是吗。
希尔薇闻言果然再次跟上， 而且也敢靠近我了，而不是远远地跟着。
女孩的行为令我喜悦，不过除此之外的，一番激励讲话后让我发现了一个事情。
我的记忆缺少了很多细节。
3月17日
来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了，哪怕我尚有余力，却也为未来可能愈演愈烈的病情而感到心累。
在学堂给孩子们上了一天的药理课。一张张小脸儿上认真的神情，着实令人欣慰。不过有几个脸上挂着鼻涕。
看来流感已具有一定规模了。
回到家，天色已晚。
嗯？一般我回来的时候希尔薇往往会提前准备好向我问安，怎么今天不见踪影？
鼻头一耸，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略一分辨，居然是多种药草混在一起的味道。
我赶忙起身冲进了药房，制药工具有很明显的使用痕迹，盛放药碗的橱柜大开着。
旁边是一个矮凳。
来得居民们不可能不知道我讨厌别人动我的药房。
皮尔那跟着他爸出海了，露西亚也陪着她的父亲去了别的镇子，很长一段时间都回不来。
除他们以外的人还有谁呢？克格吗？不会，他有分寸。
不对，我并没有对希尔薇说过这件事！
意识到这件事的我将注意力转向了制药台上，靠近桌檐的位置码着几株青绿色的草，一味一味的辨识过去，虽简单，却是基础的退烧药剂。
一号病房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先是小孩的哭声，再是一个妇人颤抖着的声音，好像说着什么快走开之类的。
我能想到地只有一种可能......
一号病房的门被重重推开，产生的风将屋内的烛火吹得摇曳不止，火光四溢，在众人的脸上闪烁着。
屋子的尽头，火光映照下，希尔薇憋着小嘴，身上有明显的青绿色污渍，盯着病床上的小男孩捧着药碗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我一直以来极力想要避免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完了。
当时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个词。
我居然犯了如此严重的错误，不想要助手就是害怕这种事情的发生。
倘若小男孩丧命于此，我将会如何呢？
会无感吗？会无所谓吗？
稍作镇定，我强挂出笑容，越过两旁的众人凑上前去。
只希望一切还在掌握之中。
“菲尔迅，这是你的助手吗？虽然长得不算好看，却是个照顾孩子的好手啊。”
一个浑厚的男音从身后传来。
可我并不那么觉得，我只记得让她在旁边帮忙递过几次药锅，哪怕这几次都是做简单的退烧药，但如果她仅仅能通过这几次的观察就能从分辨出药材到制药彻底学会，我是不会相信的。
“嗯？先生，能否告诉我她在我不在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呢？”
我尽力保持语气，并未转身说道。
“那可不得了，那个孩子的父母是在抽不开身，只好交给萝丝照顾，就她这样只会大喊大叫的女人，活生生的把那个小男孩儿弄哭了，嘿。”
“这个小丫头一来就不一样咯，看见那孩子哭，啥也不说直接就下楼弄了碗药，刚上来给他喂了药，萝丝你也是，还让人家出去，菲尔迅的助手会失误吗？”
人们一阵大笑。偶尔传来尖声的反驳话语只会引起更大的笑声。
身后气氛活络，我的心却沉到了谷底，心情复杂的看着希尔薇。
是我话多了嘛？
分明不想多个助手，却依旧在配药时说什么时候可以用，什么人该用什么剂量。
这些肯定都被希尔薇听到了。
我紧握着手，直到整个小臂都微微颤抖，这才松开。
因为一番检查下去男孩并没有什么不良症状。
而希尔薇就在等男孩喝完药后，陪在他身旁，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男孩的脸色逐渐变好，恢复了精神般随着希尔薇的言语咯咯地笑着。
此刻我希望希尔薇是个天才。
“希尔薇？”
“是，先生。”
“能告诉我你在那里面都放了些什么吗？不要忽略任一细节。”
希尔薇起身一一说着，大约五分钟的详细讲述，这个过程中可能我的表情不是很正常，因为我都感觉到了脸部因紧张而导致的僵硬，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双眼也逃离着我的目光。
然而她的话语越发令我心惊，仅是一些细微的配比不对，以及其他细枝末节的问题。
综合起来完全不会有别的作用！
如蒙大赦般，我紧绷的心弦这才放松。
相同的，现在还有另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希尔薇，跟我来。”
我转身出了门。希尔薇很明显小跑着跟上了。
一直到了我的卧室。也许只有这个地方才不会被别人打扰。
灯火燃起。
我坐在了床上，并要求她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
女孩身体一僵，不敢坐下。在我强烈示意下这才缓慢的倚在了椅子上，视线从未敢在我身上离开。
“希尔薇，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叫你来吗？”我尽可能的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如我所料，面前的女孩表现出了强烈的不安。两只小手绞在了一起。
我在等。
“希尔薇......不知道。”
许是我的表情太过严肃，给她造成了太大的压力，她犹豫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个答案。
“谁让你擅自配药的？”
对于这种事情，还是直接一点好。我不想留下任何隐患。
“因为......因为妈妈说过......并不是所有孩子都有妈妈，所以碰到那些孩子就要......”
“就要怎样？”
“就要尽可能的像妈妈一样对他。”
女孩看起来虽不安，虽踌躇，虽犹豫，却仍是说出了这番话。
“如果你不小心杀了他怎么办？如果他喝了你的药之后没有好转，而是直接死掉，你会怎么办？”
哪怕希尔薇的那番话让我心底着实起了不小的波澜，我却也只能先忽略掉它。
希尔薇低下了头，她没有想过后果。
不对。
如果她有能力，有天赋，我又何必打压她呢？她没有接触过医学，却能够做到如此境地。
我是不是有些太严苛了？
看她的表现，也许真可以当我的助手也说不定。
说实话我已经累了。成天为女孩寻找归宿已经浪费了我太多的精力。
罢了，等她成年再送走吧。
现在就先留着吧。
望着女孩低着头，不住地绞手指的行为，我内心长叹。揉了揉她的脑袋。
“看来你已经知道错了，记住，以后没有万分把握不要去尝试。还有，为了能让你记住这次教训，我决定给你点惩罚。”
说着，我半蹲而下，在女孩的不安与瑟缩之中，捧起她了的脸。她瞳中溢满了恐惧，双臂无力的垂着。
我绷着脸退后两步，右手握拳用力的抬起了胳膊。
在她满眼恐惧却不敢退却，浑身颤抖却不敢离开的动作下。
微笑着轻轻地敲了下她的额头。
希尔薇的睫毛颤抖，大颗的泪珠滑落。
“好了，有罚则有奖，你也确实做的不错。明天上午十点，准备好。”
我用手帕揉了揉她哭花的小脸，嘱咐了两句便让她回去了，自己也躺在了床上，稍作放松。
希尔薇仿佛失了魂一般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门前，在门口停留了一下就回去了。
她那是什么眼神？我居然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
算了，已经够累了。休息吧。
一夜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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