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黑暗中,最先感受到的是耳边稀疏的摩擦声,叶千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正在被拖行,他的双手无力地垂在地上,与之一起的还有被头盔保护的后脑。
流动的空气让他逐渐意识到自己没有被泯灭的存在,像是无数次突兀结束梦境般,像是风中的残片正不断摇曳着的他急忙睁开双眼,在那瞬间刺眼的阳光几乎剥夺他全部视线。
他歪着脑袋强行睁开沉重的眼皮,望着这片无垠的荒漠,崎岖不平的地面,突出的碎石不断地让自己的身体在这意义不明的路途中反复颠簸。他的上半身躺在地上,正被人像是对待尸体般粗鲁地拖行,这个行走的速度与碎石擦碰身体时带来的刺痛,他可以肯定自己的双腿不是被绑在汽车,或是牲口的屁股后面。
四肢逐渐恢复的气力像是缓慢地往杯中倒入热水,当快到达杯口位置的时候他已经能扭过脖子观察眼前这个把自己当做尸体捡走的家伙。
那该怎么说?是一个叶千觉得十分夸张的女孩,有些奇怪的打扮,背后快有她人高的狰狞的巨剑以及一只手就能很轻松地拽住他的小腿,让自己的后背忍受碎石的磕碰与摩擦之苦。当他确信以及肯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时,密集如蚁群的文字,无数破碎的画面仿佛冲破堤坝的洪水般涌入他刚清醒没多久脑中。
他通过哪些细碎的资料得知,自己身处有几分相像的位置并非是阿富汗的山地,或者说这片名叫泰拉的大陆上根本就没有叶千熟知的国家以及曾经随处可见的纯种人类。用地球人的话来说,这里人种绝大多数都是长着兽耳的与毛绒绒尾巴的亚人,也幸好这颗星球并未被人类发现,不然脑袋一热那些兽耳控的地球人没准就大力发展航天科技,不顾遥远的路途前来一睹这些亚人的真容......
现在叶千敢肯定自己在先前的时空乱流中卷入到这个所谓的异世界,虽然事故发生前的记忆已经有些浑浊不清,甚至回家希望渺茫,但他并没有因为只身一人感到恐惧与孤独,只是冥冥中仿佛有必须要完成的重负压在双肩,那般严肃的使命感仿佛走出任务简报室的瞬间。
作为曾经地球上的一名一级作战人员,当然不排除适应能力极强的叶千创造出的心理慰藉,就像他意识到是个少女抓住自己后,起码要比昏迷时被活跃在贾拉拉巴德附近的塔利班俘获要强太多。他也有想过自己纯种人类的外貌与特征是否会引起轩然大波,被当做宠物饲养亦或是为这个世界的科学做出贡献。但最关键的一点是,不论想到多么糟糕又悲惨的结果,至少现在他无力的四肢没有被紧紧束缚,甚至对方还没有收缴自己的武器。
合格的战士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在少女无法察觉的身后,已经恢复些许气力的叶千正抓住随手臂一起在地上拖拉的SIG MX Virtus突击步枪。
机械零件碰撞时产生的声音微乎其微,但叶千显然低估了这个能一只手拎起自己的少女,像是察觉到什么般,她转过头,平淡中夹杂着异常冰冷的眼瞳像是刚流出的血液般深红。
“小白脸,你醒了?”婉转剔透的声音宛如一湾清冷的甘泉,没有丝毫不谐的杂音。
亮银色的长发在风中翩翩起舞,帽子下没有被光影遮盖一半的脸颊显露出苍白的美。翘起优雅弧度的鼻子两旁,猩红的眼眸中正透出犹豫的光泽。倘若少女不是穿着略显单调的束腰衬衣,将皮裤换成连缀着花边与挂饰的连衣长裙,叶千更愿意相信自己是被一位离家出走的贵族千金捡去。
在见到那支正指向自己,态度显得不善的火铳后,少女樱粉的唇瓣微微颤动,像是在低吟些什么,海盐色纤细的眉毛挑起不悦的角度。之所以没有流露出普通人的惊慌失措,也是因为她能挥舞起背后巨剑的身份,看着她从容淡定的样子,叶千心想她恐怕也是个身经百战,见过死人的战士。
“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别紧张,我只想弄清楚当前的状况。”叶千惊讶的发现自己和少女一样,脱口而出的虽然不是家乡话,但这冗长繁杂的语调居然可以毫不费力地听懂。亏他之前还想着试图用其他语言进行沟通,看来大脑经过那些海量的知识冲击后这些都是多余的准备。
沉寂的荒原,二人正用古怪的方式对峙着。男人躺倒在地仰起上身,正用手中的火铳瞄准近在咫尺的少女,而后者则抓着他一条腿死死不放......
“在此之前......”叶千用眼神示意自己被抓住的脚腕。他长裤的腿袋中放有一块定向破门炸药,因为刚才充满威胁的举动少女手指攥地更紧了。愈发沉重的痛楚与清脆的破裂声无不在向叶千展示她身体中所蕴含的惊人力量,他已经感觉到那块炸药的粘贴板已经被少女硬生生地抓碎。
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自己的腿骨会不会被那外表纤细,实际如铁钳般牢固有力的手指所夹碎?
“那看来我们需要谈一谈。”
少女移动巨剑的背带想要从右肩转移到左肩,这本该是没有丝毫威胁的举动,但现实却总是与生活一样总喜欢在解决麻烦后降临另一个灾难。
尽管叶千左手食指压根就没有靠近扳机,但手中信赖的步枪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带来麻烦。他在之前并没有关闭保险,快慢机的指向刚好尴尬地停留在“SEMI”的刻字上。于是刚刚建立能够沟通的桥梁,就因为如此荒唐的走火而坍塌。
经过消音器处理的.300BLK弹已经将开火时的声音降低到极限,但即便如此气球被扎破的声响也足够让没反应过来的人双肩挑起。如此之近的距离,叶千只感觉到肩窝处传来熟悉的撞击感,紧接着在撞击击发**的尖细声还没有消散时,那枚弹头不偏不倚地打在少女刚从肩膀放下的巨剑上。
两者之间碰撞时产生的火花似乎标准着信任地破裂,叶千急忙抬起枪口避免意外再次发生的瞬间,面无表情地女孩已经抓起他的脚腕,像是丢垃圾一样将自己甩飞出去。
后脑撞击在石头上沉闷地痛感不由让刚恢复气力的四肢又瘫软下去,若是没有战术头盔的保护,他脆弱的脑袋恐怕已经红一片白一片了。但现在还不是感慨对方力气之大,自己脑袋有多沉重的时候,眼前的黑暗转瞬即逝之际,少女已经消失在原地。
巨剑坠落,烟尘腾起。回过神时反应迅速的少女已经骑在叶千的胸口,她用双膝分别压住叶千的两只手臂,锁死他接下来的任何挣扎与行动。而那把象征着死亡的佩剑正贴着他的脖子**厚实的泥土中。
灼热的阳光被她的身影所阻挡,叶千抬起头看着正居高临下打量着自己的少女,想必一个瞬间,她只要愿意拧动剑柄,无光黝黑的锋利就会搅碎自己的脖子吧。
“你还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她手中抓着不知道何时从叶千脖子上取下的身份牌,“千....叶.....叶千?”
“刚才只是走火了。”干这行的人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打出去的子DAN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了’,索性的是她拿下佩剑的举动无意间救了自己一命,现在那颗再无法突破分毫地弹头正卡在少女的剑刃上,这个距离,他甚至能嗅到火药的余香。
“嗯?”
“你知道的女士,我自始至终都没有产生过杀死你的念头。”交涉也处于下风,被压在身下动弹不得的叶千翘起僵硬的嘴角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