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都在这了，看看。”

    双方似乎是在交易，杨逸不明白为什么不去城里，他偷偷地看了几眼，袋子里不但有肉食、盐巴，甚至还有几口刀。

    一直到交易完成，离开之后，杨逸明显感觉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气氛也不像开始那样压抑，这时候才凑到张叔身边悄悄问道：“张叔，那些是什么人？”

    张叔沉默了半晌之后方才开口：“山贼！这事儿，别和你娘说，否则以后你就别想着跟我们出来了。”

    这两个字，让杨逸一路上脑袋都感觉懵懵的，一直到回到村中，都不明白为何自己一行人和山贼扯上了关系。

    “我儿为何自回来后便闷闷不乐？”杨母看着自己的儿子，从回来之后就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这让杨母很担心。

    “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杨逸摇了摇头，在自己没想明白之前，他暂时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母亲。

    “哦？”杨母闻言看向自己的儿子，微笑道：“不如说与为娘听，可是这次在城中发生了什么事儿？”

    “嗯，算是。”杨逸点点头道：“娘，你听过官匪勾结么？”

    “自然听过。”杨母点点头。

    “官不是该为百姓做事么？为何要与为祸百姓的匪类勾结？”杨逸询问道。

    “原因有很多。”杨母并没有如同哄孩子一般，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比旁人的孩子多了很多担子，也比旁人的孩子更懂事，有些事，既然他在思考，那肯定是遇上类似的问题了，仔细想了想道：“不过大致分为三种。”

    “哦？”杨逸连忙坐直了身子，看着自己的母亲。

    “第一种，无非为利，官员为贼匪提供一些便利，而贼匪劫掠的钱财会给官员一部分，这是最简单，但也是最为人所不齿的一种。”

    杨逸点点头，这也是杨逸一直以来的认知，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但这种也最为复杂和常见。”杨母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悠悠叹道：“虽为人所不齿，但多数人却都在做，区别也只在于有的人做的隐秘，而有的人却做的太过明显。”

    年幼的杨逸无法理解，杨母也没有多做解释，很多东西，没有真正遇到之前，很难真的有认知，他希望自己儿子一辈子也别遇到这种事。

    “至于第二种，或者可说是一种妥协。”杨母笑道：“那些落草为寇的贼匪，很难清除的。”

    “这是为何？”杨逸不解道。

    “这世上的贼匪分三类，一类居无定所，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一种，也是官府倾力剿灭的对象；第二类则是山贼，他们啸聚山林，有着自己的地方，虽然也劫掠，但不会如流寇那般嗜杀成性，甚至有时候还会帮助周围的百姓，这些山贼危害不大，而且有地利之便，官军若来清缴，则散于四野，但官军若走，就会重新聚集，一般县城并没有独力剿匪之力，但若聚集重兵，耗粮耗人，而且未必能够清缴，因此只要这些人做的不过分，衙署便会不闻不问，这便是妥协了。”

    “这种山贼，有时候还会跟各地乡里做些交易。”末了，杨母笑道：“至于第三种官匪勾结，便是养匪自重，向朝廷讨要军粮兵马，这个我儿暂时不必太清楚，一般是遇不到的。”

    杨逸点了点头，里正他们遇到的山贼应该就是这第二类，心中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毕竟衙署都没办法，里正跟他们做交易也不算是坏人了。

    “娘，你之前说的贼匪三类，还有一类是什么？”杨逸解开了心结，看向母亲好奇的问道。

    “这种一般也不叫贼匪，他们藏于民间，甚至跟衙署有很深的关系，平日里看着向正经商贩，但私下里却是做些恶事，如略卖人口、贩卖私盐、兵器。”杨母说到这里，心情也有些沉重。

    “何为掠卖人口？”杨逸询问道，他感觉这个跟自己在县城的遭遇有关。

    “我朝律法其实是允许买卖人口的，每到灾年，一些过不下去的人家会卖儿卖女，这般卖法，一般得到官府认可，可称为和卖，不过毕竟灾年不是每年都发生，也不是每地都发生，但人口买卖却是颇有利润，也因此，会有人暗中威逼利诱，便叫略卖，更有的会直接强绑，这个便叫掠卖，这略和掠有些不同，但其意相仿，皆违背律法。”

    “娘，你懂得真多。”杨逸有些惊叹道。

    杨母闻言只是笑了笑，杨家再落魄，也算是半个士人，再说活了半辈子了，自然比杨逸这懵懂稚童懂得多。

    “娘，我记得你曾说过，我们杨家也是士人？”杨逸突然问道。

    “曾经是。”杨母闻言，叹了口气，他们和弘农杨家有血缘关系，这个关系，隔着其实也不算远，算起来只有两代，但这两代的距离，却远到到了杨逸这一带，几乎不可能再有往来了。

    “那娘识字么？”杨逸目光突然有些发亮。

    “识得一些。”杨母点了点头道：“我儿想学？”

    “嗯。”杨逸连忙点点头，读书识字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杨逸一直想学，只是以前光是维持生计便已困难，幼小的肩膀要担起母子的生计。家里的情况也越来越好，在见识了外面世界的黑暗，又有着先知条件的杨逸自然不甘于庸碌一生，所以这个时候的杨逸，更渴望学到更多，更能看清这个世界，为将来的谋划铺路。

    “你爹教过娘一些，不过娘所学不多。”杨母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道：“我儿若想学，娘便教你。”

    “多谢娘！”杨逸闻言大喜。

    “你这孩子……”杨母笑着摇了摇头道：“明日辰时之前，为娘教你一句，你只需将这一句记牢、写会便可。”

    “是！”杨逸兴奋地点了点头。

    这一夜，杨逸没有睡着，想到明天不但可以跟母亲学到学问，还能跟张叔学到武艺，杨逸便满心兴奋，一夜辗转反侧，直到深夜方才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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